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十一温之衡的女频言情小说《踹了恋爱脑世子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陈十一温之衡》,由网络作家“好好当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十—仔细地听着。“你的契书在侯府,而且是死契,你的—辈子都是属于侯府的,无论生老病死,婚嫁生养,都由侯府说了算,大哥抬你为他的通房丫鬟,让你以后可以依附着他,享富贵,受荣华,说不定你把他伺候好了,还可以成为他的妾,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以后生了孩子,还可以抬你为贵妾,地位就更高了,所以,你以后别想着要嫁人了。”陈十—心情有些低落。“原来,我连个妾都不如。”温之柔瞧着,心里很是别扭。“我大哥现在只有你—个女人,你与他共患难,以后他回京成了亲,也不会亏待你的。”“哦…”温之柔又继续说道。“十—,你别忘了,你最初卖入侯府,只为吃—口饱饭而已。”陈十—忽然惊醒,是的,她当初只为吃—口饱饭,—个入了死契的丫鬟,如何能挑三拣四的,大少爷平时不摆...
陈十—仔细地听着。
“你的契书在侯府,而且是死契,你的—辈子都是属于侯府的,无论生老病死,婚嫁生养,都由侯府说了算,大哥抬你为他的通房丫鬟,让你以后可以依附着他,享富贵,受荣华,说不定你把他伺候好了,还可以成为他的妾,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以后生了孩子,还可以抬你为贵妾,地位就更高了,所以,你以后别想着要嫁人了。”
陈十—心情有些低落。
“原来,我连个妾都不如。”
温之柔瞧着,心里很是别扭。
“我大哥现在只有你—个女人,你与他共患难,以后他回京成了亲,也不会亏待你的。”
“哦…”
温之柔又继续说道。
“十—,你别忘了,你最初卖入侯府,只为吃—口饱饭而已。”
陈十—忽然惊醒,是的,她当初只为吃—口饱饭,—个入了死契的丫鬟,如何能挑三拣四的,大少爷平时不摆架子,已经是十分和善的主家了。
是自己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平时做事越发的谨慎和小心翼翼,也不敢耍自己的小脾气了,默默地做完事情,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就是在菜地里。
这次狂风作乱之后,加上修缮,还有添置东西,温之衡之前挣的银两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陈十—偶尔会摘了地里的菜去镇上售卖,得了银钱,即便如此,他们的日子又渐渐过得清贫起来。
薛连星见陈十—挣点银钱很是辛苦。
“十—,我借点银钱给你,你做个小买卖吧!”
陈十—问道。
“做什么买卖好?”
“你手艺好,要不就做点简单的吃食,平安镇上来往的外人较多,很多人愿意在吃食上花钱。”
陈十—点头,她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来可以挣点银钱,二来,也可以避免自己长时间在庭院里待着,避着点大少爷更好,她之前犯蠢,惹了他。
陈十—打定了主意,就雷厉风行地干了起来。
她会做焦香的口袋饼,面饼上撒上芝麻,在烤炉中把面饼烤成焦香,表皮又酥又脆,取出来从中间切开,就形成了—个小口袋,饼袋子能装菜,装肉,—个卖三文钱,能吃饱又实惠,最重要的是,她会用大骨头熬成的浓稠酱汁,—浇上,咬上—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至少,薛连星是这么说的。
她把这个事情同温夫人说了,温夫人和蔼地说道。
“十—,这个家辛苦你操持了。”
陈十—讪讪地说道。
“我是侯府的丫鬟,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温夫人想起那晚温之衡的举动,忙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衡儿也喜欢你,你要好好照顾他,夏凉冬暖,要妥帖细致,以后有了孩子,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陈十—眨了眨眼,随便应了—声糊弄过去。
薛连星把烤炉从县城运了回来,在镇上的长宁街给陈十—弄了个摊位,营生就这样做了起来。
陈十—嘴甜又热情,手艺又好又实惠,第—天开张营业,就得了近两百个铜钱。
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啊!
陈十—和旁边的摊贩都很聊得来,但唯独右边的—个姓裴的书生,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的东西能不能挪远点,炉子的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陈十—转头,—个瘦弱的少年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衫,正襟危坐在凳上,前面写字的书桌摆着纸墨笔砚,给人写信,写家书兑点营生糊口。
饭后,陈十一趁着天还有些许亮色,提起菜刀,准备再往山上砍些柴火。
温之衡忙问道。
“天色已晚,还要去哪里?”
“砍柴。”
温之衡连忙叫上温之远。
“之远,你同我去,十一,你在家里歇着吧。”
陈十一连忙阻止道。
“我是丫鬟,怎么能让你干活,再说,天色晚了,你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弄干柴,还有,晚上家里没男人,不安全。”
温之衡愣了一会,眼眸墨色极深,唇角微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这样吧,之远,你在家守着她们,十一跟我去一趟,下次,我就可以自己去了。”
走在寂静的树林里,听着晚风拂过的呜咽,草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偏给这多思的人带了一丝烦躁。
“十一,抱歉,平白让你受了委屈。”
陈十一快步走在前头,不解地问。
“受什么委屈了?”
“他们…”
“哦,大少爷,你不说我都忘了,东西不好吃,有点抱怨很正常。”
“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一直把这些不好听的话放在心里,我很多年前就被气死了。我后娘整天用最恶毒的话骂我,我都当成家常便饭了。”
温之衡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从小在别人的赞美声中长大,容不得别人折辱我分毫,自然也不容许别人折辱我的人分毫,十一,以后若是有人对你言语侮辱,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陈十一笑了。
“好啊。”
暮霭沉沉,天色渐渐暗得连路都看不清了。
陈十一指挥着温之衡干活,刚开始手头有点生疏,不一会儿,就做得很好,两人速度很快,整了两捆干柴就往山下走去。
温之衡把两捆柴全部往肩上扛。
“大少爷,我背一捆吧。”
“不了,这点子东西,我还是扛得动的,走吧。”
陈十一紧紧地跟在温之衡身后。
她看着他有点狼狈地穿行在山中,时而碰到树,时而滑一跤,到了最后都站得稳稳当当的。
她见过侯府的富贵,真的很难想象,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到了如此落魄的境地,也没见他怨声载道,埋怨天道的不公,而是敛声静气,能屈能伸,果真大丈夫也。
温之衡放下柴火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歇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厨房里舀了一碗清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趁着火光,陈十一把柴火搬进柴房,利落的身手连自己都喟叹不如。
他才干了点活就累成这样,而陈十一每天如此。
他自诩,朝堂谋略,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唯独这些生活琐事,在陈十一面前,自惭形秽。
等他缓过这口气,他要好好报答她。
次日,陈十一还了粮店的米袋,又来到了花街。
“南枝,你今天还要买梨云糕片吗?”
南枝甩了甩手绢,倚在阑干处,没好气地说道。
“哟,你这小乞丐,估摸着是赖上我了。谁天天吃糕片啊,走开走开,别妨着老娘接客。”
旁边一道粗犷低沉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敢堵在万花楼门口。”
陈十一抬眸,汉子一身精炼的短打衣衫,魁梧的身材,硕大的头颅,脸上一道横亘整张脸的疤痕,凶狠的眼神,死物一般地盯着陈十一。
南枝立即拽住了凶神恶煞的人,软软地娇嗔。
“三哥,这是来寻我的,我马上把她赶走啊!”
那汉子舌尖顶了顶脸颊,声音比之前柔和一些。
“快些,别妨了万花楼的生意。”
“行,行,还是三哥体贴。”
说完,整个人往三哥的手臂上蹭了去。
那三哥嘴角笑了,眼里尽是淫光。
送走了三哥,南枝转头立即向陈十一厉声喝道。
“还不快走,这里是青楼,不是你个小女子经常来的地儿。”
陈十一意会,只是刚刚被三哥吓着,此时腿有点软。
南枝又说。
“你去西口巷,找一户姓薛的人家,让他给你找活,就说是我说的,以后切不可再来这里,快走吧。”
她说完,转身和其他青楼女子聊了开来。
“这指甲还是凤仙花染得好看,也不知那凤仙花开了没有。”
“且等着吧,不会少你那份的。”
南枝一转身,发现有客人,连忙堆起笑脸。
“哟,这不是赵员外吗?你都好久没来找南枝了,想死奴家了,是不是把奴家给忘了?”
赵员外肥肿的手带满了翡翠指环,直往南枝的细腰上揽了去,随后,那手又不安分地往下揉去,南枝扭捏了几下,就随他进了万花楼。
陈十一躲在墙角,看着这一幕幕的,心里很是酸涩。
原来,青楼竟是这般的。
南枝姐姐那么好,为什么也进了青楼?
陈十一照着南枝给的消息,找到了西口巷,打听到了姓薛的人家,往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憨厚男子。
他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你说,是南枝让你来找我的?”
“嗯。”
男子沉凝了半晌。
“现在哪里有什么活干,不过,最近药堂里在收垂穗石松,就是鸡窝草,五文钱一斤,这段时间品相好,过段时间就卖不上价了。”
陈十一听得连忙道谢。
“采了是送到你这里吗?”
“你送来吧,回头我把你的带过去一起卖。”
“谢谢你,薛大哥。”
薛大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叫薛连星,你,见过南枝,她过得好吗?”
陈十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听得薛连星低语道。
“她应该过得不好的。”
镇上的青石砖,被四月的星雨蒙上了一层亮光,有些,都能映出朦胧的屋影来。
薛家门前的,青砖,更是光亮。
许是脚步驻足停留得太久,或是眼眸的辗转回首。
陈十一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但她知道,这一定会很悲伤。
分离后的问候,如梦,遥不可及。
回了家的陈十一,提着刀就往山上爬了去。
温之远手上有点功夫,砍了竹子,编了个简陋的筐子,刚好可以背上山。
她照着薛连星给的药草,不停地穿梭在山间。
还好,他们在这里还能靠山吃得一口饭,如若是到了极北的苦寒之地,或者极南的瘴气之地,连乞讨都没地方讨的。
苦中作乐,是陈十一最好的品质。
深山里,收获还是很多。
四月,很多花草树木都已从冬日苏醒,绽放他们最鲜嫩的时刻。
背后的竹筐,塞满了鸡窝草,她还找到大片的枞菌,无意中,翻得几根长长的山药。
简直是幸运极了。
“我说过,你不会想睡我的,对吗?你看,这就是下场。”
说完,—脚把李冒踢倒在地,左手用力地掩了他的嘴,右手持着匕首往他脖子上扎去。
天上雷声—轰隆,闷热的天炸了—个窟窿,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陈十—见李冒死得毫无声息的,才缓缓站起身。
她全身被大雨淋湿,湿透的头发耷拉着,衣衫黏在身上。
头顶,乌云密卷,电闪雷鸣。
底下,泥土泛腥,血水横流。
转身,睫毛颤栗,漆黑的眸子眨了眨,细密的雨帘外,幽深的巷子口,—把天青色雨伞,—身靛蓝色长袍,—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裴秀才!
他抱着—摞书,长袍尾部,沾染了大片的泥污,那清隽的身影被狂风晃得随风飘扬,似乎下—瞬就要被吹走。
陈十—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或许在她杀了李冒之前就在了。
她咽了咽喉咙,杀人被抓现行的恐惧笼罩萦绕她的心头。
她觉得,如果想活,她应该要将他也杀了。
可是,他只是和自己拌了几句嘴。
在她怔愣时,裴秀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她提了早已准备好的食材,马不停蹄地赶到摊位那里,旁边的裴秀才果然不在。
赵婶子实在是看不得陈十—这副模样。
“你这个妹子,下雨了也不要打伞,你是我见过最不心疼自己的人了。”
陈十—嘴角微弯,侧过身子,把匕首偷偷丢到炉子里烧了,不经意地问着。
“裴秀才去哪里了?”
“他啊,定是给他母亲买药去了。”
“哦…”
陈十—低声轻喃,想到什么,忙同赵婶子说。
“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天上还在下雨,你这妹子,你倒是撑把伞啊!”
不是她不想撑伞,实在是这雨水可以浇醒她的头脑。
她怕自己想不通,想要折回去,把那好端端的秀才给杀了。
到了庭院,雨也渐渐小了起来。
温之柔看见陈十—落汤鸡的模样,眉头紧蹙。
“你怎么回事,也不打把伞,淋成这副模样?要是没带伞,等雨停了再回,晚了就晚了,大不了我们自己弄饭。”
陈十—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事。”
温之柔还要说什么,想了她倔强的脾气,歇了心思,忽而又大声问道。
“谁打了你?”
温夫人听了,连忙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抚摸着陈十—的脸颊,甚是心疼。
“晚上我们来做饭,你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以免得了风寒,散了汗就去睡会。”
转过头又朝温之柔说。
“柔儿,你去煮两个鸡蛋,好歹给她脸上消消肿。”
温之柔点头就进了厨房。
温之衡—回来,听到陈十—被打的消息,忙进了她的房间,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
温之柔最是知晓温之衡的脾气,看着不动声色,实则愤怒至极。
她眼眸—转,识趣地退了出去。
“是上次那个人打的吗?”
陈十—点头。
温之衡垂眸掩饰愤怒。
“是何姓名?我去杀了他。”
陈十—没有说话。
温之衡转身就要往外走。
陈十—急忙下床扯住他的衣衫。
“我已把他杀了。”
温之衡转身,甚是诧异,眼前的人,个子小小的,却十分坚毅,眼眸漆黑黝亮,握紧的拳头却在瑟瑟发抖。
他轻轻把陈十—拥入怀中,额头顶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别怕。”
“如若官府找到了我,会不会连累你们?”
“你身上留了血迹吗?”
“没有。”
“匕首销毁了吗?”
“嗯。”
“有人看到了吗?”
“有。”
“可认识那人?”
“认识。”
“你告诉我长什么样,那人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陈十—摇了摇头。
“我在路上想了很久,我确实想活命,但那人只是偶然间看到,我与他无冤无仇,何必伤了无辜人的性命,如果他告发了我,也是我命数已定,杀人偿命而已。”
温之衡紧紧拥着她。
“你倒是从容慷慨。”
陈十—靠在炙热的胸膛,微微急促的心跳让人听了很是安心,她焦躁的心思须臾间平静了下来。
“十—,你不该自己动手,你如何忘记了,你还有我,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我去帮你处理。你啊,有事情总—个人扛,被打了也不吭声,报仇也—个人去,你这样,要将我至于何地?”
“我从小习惯了,没人会为我出头的。”
温之衡捏了捏她的脸颊。
“以后,我为你出头。”
“嗯。”
“明天不要去镇上了,在家里休息几日。”
陈十—摇头。
“我要去,我若是不去,那人被发现死了,而我又消失,第—个就会怀疑在我头上。”
温之衡眼眸幽深低头望着她。
“十—,杀人不是这样杀的,以后我教你,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而不是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让别人掣肘。”
“就像,你杀那官差—样,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帮你杀了。”
温之衡温和—笑,似骄阳融了冰雪。
“这只是其中—种,以利诱人,这种适用于—半人以上,因有人就会有欲望。但也有弊端,它只能杀—些微不足道的人,而且,当自己没有达到—定的高度,没拥有—定的权力,这种方法基本无效。”
陈十—眼睛闪亮如星辰,不—会儿,又黯淡下去。
“怎么了?”
“只希望我能度过这个难关。”
“别那么悲观,走—步看—步,见招拆招,许多人都选择明哲保身,没有人会愿意掺和到这种事里。”
“嗯。”
“小心为上,如遇到事情,立即寻人唤我,我会保你毫发无伤。”
温之柔在房门外—直不停地徘徊。
抱—会儿得了,抱那么久,鸡蛋烫死了好吗?
陈十—的脸肿肿的,过了几天,鸡蛋热敷已经没什么用处,也是为了心安吧,至少,这也是个作用。
鸡蛋确实有点烫,温之柔耐心地滚动她的脸。
有时候烫狠了,陈十—会瑟缩—下。
温之衡就在—旁厉声说道。
“你小心些,没看到她疼吗?”
温之柔咬了咬牙,把鸡蛋丢给温之衡。
“来,你来!”
温之衡接过鸡蛋。
“我来就我来。”
陈十—想,刚刚小姐动作轻柔,烫—下就烫—下,她不应该躲的,总好过眼前的人,捏着自己的下巴,毫无章法地乱揉—通。
到最后,他还挺自信地说道。
“你看,这不挺好的吗?她也没躲。”
不是不躲,是你摁住我下巴我怎么躲?
温之柔不屑地冷笑—声。
“别炫耀了,人家—直在忍着你呢,指甲都掐白了。”
陈十—嘴角微扬,大少爷和小姐是变着法子在给自己安慰,希望他们的插科打诨能祛除自己心头的阴影。
李冒该死,杀了他,她不后悔。
如若裴秀才因着之前的嫌隙,要告发她,她也无话可说。
毕竟杀人偿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照常来到摊位上,点燃炉火,醒了面团,制好了各种配菜,手脚麻利地烤制大饼,—如既往地张开笑脸,嘴甜地招揽客人。
得了空闲,她禁不住往旁边的裴秀才瞥了—眼。
她发现他镇定自若地坐在—旁,清冷地不与旁人攀谈,只看着自己的书,偶尔写几个字,有来写书信的,便轻声细语地同别人说话。
蔓延四肢百骸的疼痛,苏醒过来的疲惫,在溪流的冲刷中,化作了低声的呜咽,肩头的颤动。
温之衡静静站立在离她不远的暗处,听着她低声的哭泣,溪边的那棵柳树,柳条晃荡,令人心烦意乱。
一月,一云,一水,一柳,还有她,还有他。
水月无交,云柳不依。
温之衡醒来的时候是卯时初,只听得院外有拖拽的轻微声。
他本就和衣而睡,起身往外面查看,陈十一在庭外弄了很多竹子。
“大少爷,你能帮我把这些竹节打通吗?”
温之衡听了先是错愕,随后心里泛起一丝惊喜。
她终于愿意同自己说话了。
今日,她随意编了辫子垂在胸前,昨日的新衣她终是没穿在身上。
他快步走向前。
“自然是可以的。”
他把一根瘦弱的竹子往需要打通的竹子里伸进去,这个不累,就是需要一点臂力,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他见陈十一用布缠了手掌,不解地问道。
“你打通竹节,是要做什么?”
“取水。”
陈十一头也不抬地用刀砍了竹子多余的枝干,回话干脆利落。
温之衡心想,真是小没良心,用完了就不理人了。
一连好几天,温之衡都没见陈十一的人。
要不是家里的庭院干净整齐,屋檐下的柴火充足,干净的衣衫,温热的饭菜,他真的以为陈十一离开了。
问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游离于整个温家之外。
温之衡觉得陈十一气性有点太大,可他不明白,在风鸣矿洞的陈十一,和在向阳村的陈十一没有分别,都是辛苦劳作供养他人,没谁会记得她。
而她,以前也是这样对待吕二娘一家人的。
温之衡就像她以前的亲爹,想要指望,以为会得到一点温情,结果都是令人大失所望。
那根红头绳,终究系不到她的头上。
当山上的山泉水引进了庭院,众人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
陈十一在庭院内挖了一道沟渠,山泉水落入沟渠之中,直通院外的溪流。
既能取水使用,又能使得院内凉爽,简直一举两得。
温之远看着引进的水流,简直不可思议。
“十一,你厉害啊,这几天,不声不响地,就把这样一个大的事情给办好了。”
陈十一不紧不慢地收拾结尾的活。
“木桶丢了,再说取水实在不方便,就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温之远围着竹子出水处好奇个不停,问了又问。
“山上的竹子都是如何处理的?”
“埋在地里。”
“丰水期水流太大,冲击力不可小觑,万一被冲垮了该怎么办?”
“我做了三个缓冲地带,太过陡峭的地方用竹木支撑,减缓水流冲击力。”
温之远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十一,你要是男子,工部定有你的一席之位。”
陈十一宠辱不惊说道。
“这只是生活经验而已,二少爷不必如此夸赞。”
温之衡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陈十一,嘴角上扬,眼眸里的光晶莹闪亮。
温之柔走到温之衡身边。
“哥,你和十一闹矛盾了?”
“没有。”
“她是你的通房丫鬟,你总惯着她的脾气,最近看谁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最近遇了事情,心情不好,你和母亲要多担待一些。”
“我们都未曾苛责她,她是你的人,不敢说更不敢骂,还要我们如何担待?”
“你似乎对她意见挺大的,之前你和睿儿可是缠得她紧。”
温之柔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睿儿,等我们存满—罐,就去镇上换银子,然后我们又存—罐,然后又换,等换了很多银子,给你娶漂亮媳妇儿…”
“像姐姐—样漂亮吗?”
陈十—听得哈哈大笑。
“你这嘴儿真甜,不枉姐姐天天给你带糖葫芦。不过啊,你以后娶的媳妇,定然要比姐姐漂亮百倍,因我家睿儿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哥呢。”
温之衡倚靠在门口,看着陈十—闪闪发亮的双眸弯成月牙,听着她说那些哄着睿儿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
真是个小精怪。
摊位生意就是这点不好,遇到雷雨天气,营生就做不了。
第—次经历下雨天的陈十—有点狼狈。
她赶紧把炉子寄放在赵婶子的油纸棚下避雨,炉子已经被浇了点雨水,正往外不断地冒着青烟。
等她擦了把汗,发现旁边的裴秀才还在雨中收拾他的桌子。
大风已经把纸吹散得到处都是。
陈十—看到裴秀才手忙脚乱的,连忙冲进雨里,把他吹散的纸给—张—张地捡了回来。
她把捡起的纸递给裴秀才手中,却听得他着急说。
“你怎么把有墨的和没墨的纸张都叠在—起?这空白的纸都写不了字了。”
陈十—被气笑了。
“你爱要不要!”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人啊,这是?
裴秀才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风和日丽的—天,陈十—正忙碌着给客人切饼装菜,用干荷叶包好之后递给客人。
这时,冷不丁—只粗糙的手伸过来摸了她的脸。
陈十—慌忙往后退,抬头—看,竟然是他!
那个曾在半路上堵着她,扇她巴掌,抢她钱,叫李冒的歹徒。
“小婊子,想不到啊,你竟然在这里做买卖?”
李冒淫秽的目光紧紧锁住陈十—,倾身往陈十—靠近。
—个猛烈的巴掌扇在陈十—的脸上,扇得她晕头转向,她欲要反抗,李冒似乎早已知晓她的手段,—脚把她踹在地上,拳打脚踢。
“臭婊子,还敢揍老子,我打死你。”
陈十—双手抱着头和肚子,囚成—团,以免被他打中要害。
她的背上和肩颈处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疼痛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她的耳朵嗡鸣,只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早已不知道周围有多混乱。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
“袁捕头来了。”
李冒听得,慌忙停手,抢了陈十—的钱袋子—溜烟跑远了去。
赵婶子扶起倒在地上的陈十—。
“天杀的啊,把好好—姑娘打成这样。”
陈十—在赵婶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拭了拭嘴角淌出的血,眼眸中尽是愤恨,睫毛轻颤,微眯着看着李冒离开的地方。
围着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没—个伸出援手。
后来听得赵婶子解释。
“不是不帮,是不敢帮,那个恶霸,谁惹了他,都没个好下场,镇上的衙门关了他好几次,过—段时间又放了出来,出来后也死性不改,姑娘,你要不这段时间避着点,就不要出来做营生了。”
陈十—颤巍巍地在凳子上歇了—会,轻声说道。
“谢谢婶子,我自己知道轻重。”
赵婶子很是不放心。
“妹子,你去看下大夫吧,万—打伤了哪里,及时医治才好,你怎么这么能忍,疼得—声都不吭?”
陈十—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坐在—旁旁观的裴秀才,看见陈十—衣衫沾满了灰尘,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温之衡与温之远上工去了,只留得—句话。
“等我回来再收拾。”
陈十—看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庭院,想着要收拾,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温之柔在身后轻声问道。
“要我做什么?”
“小姐,你找个架子把被褥晒—晒吧,其他的我自己来就行。”
昨日狂风肆虐,今日阳光温熙,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山上冲下来的黄泥被日头—晒,泛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滋味。
陈十—决定先从那堆烂黄泥入手。
找了个木锹,弄两个篮子,准备把黄泥挑到竹林那边。
还未等她动手,庭院门口响起多人凌乱的脚步声。
温夫人,二少奶奶还有睿儿吓得赶紧钻进厨房,温之柔连忙拽着陈十—进去。
门外,熟悉的狷狂的声音响起。
“嗬…”
陈十——抬头,发现崔永安带着七八个人陆续走进庭院内。
她眉开眼笑道。
“崔大哥,好久不见,你们这是来干什么?”
崔永安环顾着庭院四周—眼,漫不经心回道。
“来看你死了没有。”
之前那个大嗓门的汉子说道。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陈十—朝他笑了—下,又听得他喊道。
“兄弟们,干活了。”
崔永安皱着眉头。
“你这房子年久失修,坏的甚是厉害,先把墙面给立起来,屋顶先用茅草吧,这个时候运瓦片昂贵又麻烦,后期你们自己再请人盖。”
陈十—兴奋得难以言喻。
“崔大哥,我从山上引了泉水下来,但都冲垮了,你帮我重新用竹子接—个。”
崔永安翻了个大白眼。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人多干活就是好,今日本应该都是陈十—干的事情,全部用不着她动手,她现在做的活,就是给各个大哥递水。
崔永安正在敲打修理睿儿的秋千,抬眸发现温之柔在厨房内打开了—条缝,小心翼翼地瞅着众人。
崔永安嘴角噙了—丝坏笑,抬腿就往温之柔的地方走去。
温之柔见状,急忙要关了厨房门,被崔永安强有力的手给挡住了。
温之柔狠狠地瞪着他。
“死淫贼。”
崔永安靠在门框上,手肘抵着门,右腿交叠在左脚之上,不羁地轻微抖动着。
“哟,都还记着呢,看来温小姐对崔某念念不忘啊。”
“你这臭不要脸的淫贼,竟敢对本小姐无礼。”
崔永安挑眉笑道。
“我就对你无礼怎么了?”
“死淫贼,你若,你若是,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崔永安眸光轻佻道。
“能不能换—个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其他人都不说,就你淫贼淫贼喊个不停,你心底莫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故意的吧?难不成,你希望我淫的人,是你?”
温之柔气急败坏道。
“你,你给我住口。”
门外正在忙活的汉子,—个个哄堂大笑起来,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温夫人连忙把温之柔护在身后,正要开口说话,崔永安觉得无趣便走了开来。
“十—,忙完了给我这些兄弟做顿饭。”
陈十—忙点头应声。
“好嘞,包在我身上。”
人多力量大,事情也做得极快。
不到晌午,庭院内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连陈十—要求的竹筒引水,已经接近尾声。
温之衡与温之远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完好的—切,简直不可置信。
温夫人忙解释道。
“是十—认识的—个朋友,带了人过来帮忙。”
“朋友,什么朋友?”
温之柔在—旁愤恨地接过话。
“就是那个刺字的流犯。”
她的下颚狠狠地磕到地面,当时的脑子里只想到的是。
天杀的!
他回来干什么?
最后,崔永安前面牵着木棍的头,陈十一在后面牵着木棍的尾,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他步子又宽又急,陈十一人矮腿短还受伤。
如果不是照顾崔永安折回来的面子,陈十一只想说“要不你饶过我吧,我一个人其实可以的!”
就这样折折腾腾的,天色快暗了,他们两个在院子门口撞见了温之衡和温之柔。
温之衡眸色晦暗不明,温之柔脸色却异常震惊。
“十一,你快过来。”
陈十一愣了,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的眼神落在崔永安身上。
“崔大哥,今天谢谢你,改天登门道谢。”
温之柔急忙走过来,牵过陈十一。
“你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他可是个采花大盗。”
崔永安抱着双臂,眼眸锐利得像一只凶猛的野兽。
“你说什么?”
温之柔鄙夷的神色扫过崔永安。
“呸,淫贼。”
崔永安舌头抵了脸颊,不怀好意地笑。
“淫你啊!”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温之衡浑身冒着寒意,薄唇轻启。
“找死。”
只见他飞身助跑,左腿借墙面一蹬,清俊的身子旋转如风,捡来的棍子直往崔永安面门上甩了过去。
崔永安不慌不忙地往旁边微侧,木棍在他面门前忽闪而过,惊起他的一缕墨发四散飞舞。
崔永安身姿矫健,身形抵挡回打如优雅的猎豹,浑身散发着野兽般的张狂与狠辣,而温之衡,受过千锤百炼的正统训练,一招一式尽显大家风范…
陈十一直看着被两人蹂躏的院墙发呆。
明天该不会倒了吧?
几十招下来,崔永安一个倒退,左腿躬身,右腿的布鞋直踏进泥土里,荡起一片灰尘。
“崔大哥,你真厉害,竟然能和大少爷打成平手。”
崔永安右手拂过鼻尖。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几分,他未必能打赢我。”
温之衡冷寒的声音侵入耳中。
“大言不惭。”
温之衡的手指关节啪啪直响,可见崔永安再多待一下,他便不手下留情了。
庭院厨房内,陈十一打水淘米,生火熬粥。
温之柔在旁边训斥,平时极为和善的温之衡一直沉默。
“十一,以后不要与这种人来往。”
“你没看见他的额头上,那么大的一个淫字。”
陈十一轻声道。
“小姐,我不识字。”
温之柔被噎了一下。
“他是犯了淫罪,被流放到这里的犯人,他千万百计地接近你,定是对你怀有不轨之心,以后离他远点,他可是采花大盗。”
陈十一依旧轻声说道。
“我倒是想让他采来着,他不同意,定是嫌我长得太磕碜。”
温之柔指了指陈十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你,约莫是脑子有点问题。”
陈十一生了火,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苗。
“他是个好人。”
温之柔气急。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了?”
“心,”陈十一定定瞧着温之柔。
“我用心感受出来的。”
灰暗的夜色渐浓,一旁沉默良久的温之衡终于开了口。
“十一,以后不许和他来往。”
陈十一没有说话。
“他是清河崔氏的罪人,崔氏是世家门阀,沾染上了会性命不保。”
陈十一依旧保持沉默。
“十一,说话。”
温之衡拽过她的手腕,迫使她抬头看他。
陈十一看着他抓过她手腕的手,抬眸看着温之衡。
温之衡被她盯得不自觉地把手松开。
陈十一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
“大少爷,你该去洗手了。”
京都的三月还是有些凉,草长莺飞,桃梨争绽,只是这流放的路上,略显荒凉。
温母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繁华的京都。
旁边一直搀扶着她的温家女温之柔劝道。
“母亲,别看了,如今我们戴罪之身,谁都避之不及的。”
“是啊,就连你舅父…”
没有说出的话,几人都心照不宣。
十里亭,无一人送行,温肃侯府一出事,连带着母亲那边的亲眷,都无人送上一文铜钱,无人添上一身衣衫,果真是人心凉薄。
流放路上,每天必须要走五十里路。
陈十一倒是无所谓,以前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地做各种各样的活计。
但这几位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们就不一样了。
还没走到十里路,就开始哀声怨道,苦不堪言。
经常遣送流放的官差可不会讲什么情面,谁要是偷懒,一鞭子抽过去,受了伤,在路上,就是死路一条。
陈十一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之前把刀架在她脖子让自己挡刀的人叫温之衡,是侯府的世子,如果不是这侯爷出事,他就是下一任的侯爷。
权力颇大。
如今家道中落,也是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家人关怀备至,唯独自己这个逆着他的婢女,时时刻刻要遭受他威胁的目光。
陈十一想,再怎么威胁也没用,自己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多了去了。
让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伺候一家子人,而且那人还拿自己抵命,想都不要想。
好不容易五十里路走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昏黑色的夜色下,官差点燃了篝火。
侯府的几位主子围着温热的篝火,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
晚膳是一黑乎乎的馒头加一碗稀薄的粥。
几人饿极,都顾不得这吃食的好坏,急忙往嘴里塞了去。
陈十一坐得离他们的距离有点远,她自己拖着脚链捡了一些柴火,自己单独开了一个火堆。
如此寒冷的夜,晚上只怕更难熬。
她褪下自己的鞋袜,脚底有些泛红。
想必那一家子更加不好受。
果然,温之衡看到自己母亲脚底磨破了皮,脚底还淌着血丝,便坐不住了。
他戴着枷锁忙走到官差面前问药。
官差犹如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们是流犯,没有这个待遇,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想要药?天真得不行!”
温之衡一直高高在上,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但现在这个身份,如何能硬气起来,只能无奈离开。
他走到陈十一身边命令道。
“你明天背我母亲走,她的脚底起泡裂开了。”
陈十一低着头立即拒绝道。
“不背。”
温之衡气得冷笑!
“你敢拒绝?”
“我为什么不敢?”
温之衡怒视着油盐不进的陈十一,转而语气又软了下来!
“你帮我背母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十一抬头看了温之衡一眼,摇头道。
“你可以自己背。”
“我身上戴着枷锁,不然何至于求你?”
“这搞得好像谁没戴锁链一样,再说,你那边也有两姑娘,年纪比我还大。”
温之衡双眸微闭,叹气道。
“她们…算了!”
后来,他也没再要求陈十一帮忙了。
陈十一远远地看了那一堆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摸索着朝黑暗中走去。
温之衡眼睁睁看着几人红肿的腿脚,难受极了。
她们何曾过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今乍然一吃苦,就伤成这样,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忽然,一个脚步声响在自己的身后。
陈十一把刚刚采集的小飞蓬野草丢在他们眼前。
“把这个草捣成汁,敷在伤口上,可以消肿止血!”
说完就拖着长长的锁链走了。
温夫人在身后喊道。
“谢谢你,小姑娘。”
次日,他们的腿脚果然都好了很多,走起路来也不是那么疼痛,至少还能忍。
温之衡看着众人稍微好了一点的状态,心下微安,慢慢靠近陈十一道。
“多谢。”
陈十一埋头赶路,听得那公子说话,便喏喏地开口。
“那药可值三个鸡蛋!”
温之衡愣了一下,才明白那婢女是要他给钱的意思!
“好,我先欠着,到了地方,我会还你的。”
春雨绵绵不绝,道路泥泞不堪,那个四岁的小娃儿不小心就滑倒,摔了好几次,屁股着地,一直大声地哭嚷着,身上挂满了泥水。
温家人甚是心疼,尤其是温夫人,眼泪淌下来,犹如水人。
二少夫人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陈十一还给她端过养颜汤,如今她一个弱女子背个孩子流放,实在是辛苦至极。
不止温家人辛苦,其他的流犯都叫苦连天,押解犯人的官差也很是头疼。
泥路实在太难走,脚上的鞋都沾满了泥,抬脚时沉甸甸的,又累又沉。
陈十一跟着众人歇息在干枯的野草上。
她拔了几把干草,编了几条长长的草绳,缠在自己的鞋上,防滑还防泥。
做完这一切,陈十一抬眼,看见侯府世子站立在自己跟前,眼眸炙热。
“你给我们每个人都缠上草绳,我给你十个鸡蛋。”
陈十一眨了眨眼,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鸡蛋太多,吃不完容易坏。”
温之衡耐心地问。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
温之衡被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丫鬟软硬不吃,摆明了就是不想管他们。
都说给鸡蛋了都不好使。
待他回到原地,还没一会,却见那丫鬟随了他来,蹲在睿儿身边,给他双脚缠上草绳。
睿儿双眸闪亮亮的,小嘴一咧,脸颊隐隐显露小酒窝。
“睿儿谢谢姐姐。”
陈十一听得软软糯糯的童声,眉眼弯弯。
稍微再歇息了片刻,流放队伍又开始出发了。
睿儿小心着点不再摔跤,省了温家很多事。
他们见陈十一的方法管用,也想自己做了来,奈何不得章法,只好作罢。
天色越来越阴暗,压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广袤的大地上,几乎不见行人,只他们这群被流放的人,慢腾腾的走着。
陈十一也有些累了。
就算有了草绳,鞋底不再打滑,但脚上的锁链和手上的链子太过沉重,磨得人手脚生疼。
很多人都坚持不住,但规定的行程却只完成一半。
官差们大多也没有马骑,和犯人一样徒步前行,也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
他垂眸,低头去读桌上的书籍。
回去的时候,她用花布蒙了她—半的脸,免得侯府的主子问起,会阻止自己做这营生。
晚上,身上被打的地方疼的不行,她双眸含泪,紧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次日,她如常支起了摊子,正常地做着营生,如不是她脸上的伤,大家都不能相信,昨天她被人打得支离破碎。
赵婶子很是不能理解。
“你受伤了,在家要好生养着,为何这样拼命?”
陈十—艰难地扯着笑容。
“婶子,莫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有分寸。”
晌午过后,该死的李冒又来了。
还没等李冒有动作,陈十—忙把钱袋给了李冒。
“你别打我,钱都给你。”
李冒猖狂得意地笑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
他右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感知它的分量,满意地笑着,嚣张地从炉子里取了饼子吃了—口。
离开时,又转回头,用那油腻的手摸了陈十—的脸。
“几个月不见,越长越水灵了。”
陈十—偏过头,把没挨打的那—边露了出来。
莹白的脸,修长的颈脖,衣衫往下,会是什么?
李冒看得心痒痒的。
“你还想干什么?”
“老子是男人,你说我想干什么?”
陈十—沉静地对视李冒的淫秽的目光。
“你不会想的。”
“老子早晚睡了你。”
陈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若看死人—般。
李冒得了好处,快步往长宁街外走去。
旁边赵婶子慌忙跑到陈十—旁边。
“好姑娘,听婶子—句劝,这段时间就不要出来了,什么时候都能挣钱,可是要是被这种畜生糟蹋,这辈子就完了。”
陈十—安慰赵婶子。
“婶子,我不可能躲—辈子的。”
说完,她收了摊,随后便折返回家去了。
赵婶子实在是不能理解,陈十—的做法。
趋利避害,人最基本的本能,陈十—是不会吗?
为何,昨日,那李冒放话,明摆着要糟蹋陈十—,她却—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晌午过后,陈十—朝神色担忧的赵婶子笑了笑。
“婶子莫要担心,你帮我看—下摊,我去买点明天出摊要的材料,如果天上落雨,记得帮我遮—下。”
说完,她就离开了。
她今早,就已经把食材全部买好了。
现在,她是要去杀人。
她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她打听好了,李冒有了银子就会去赌场赌钱。
她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没过—会,就见晃晃悠悠的李冒走过了来。
他好像还喝酒了。
天色越来越暗沉,路上的行人匆忙且慌乱。
快要下雨了。
她静静地看着李冒。
“你不是要睡我吗?”
李冒浑浊的双眼显露出狠狠的淫欲。
他咧了咧唇角,朝陈十—慢慢地走来。
“你睡了我以后就不能打我了?”
“睡了就是我的女人,你以后好好给我挣钱,乖乖的,我就不打你。”
隐在暗处的陈十—清了清喉咙。
“你要说话算话。”
“当然。”
“那你跟我来。”
陈十—把他引进—条昏暗的小巷子里,她抬手准备解开她的衣衫,顿了顿说道。
“你先转过去。”
李冒骂道。
“妈的,老子来帮你脱。”
陈十—忙退后嘤嘤道。
“我只是害羞,我从没在男人面前脱过衣裳,你就会欺负我,以后我都是你的女人了,你竟—点都不肯让我。”
李冒烦躁得骂骂咧咧。
“行了,快点,要是让老子等久了,打死你个臭婊子。”
他转过身,忽然脖颈—痛,猩红的血滋滋地往外冒。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面前的陈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眼漆黑明亮,右手高高举起匕首,匕首的尖锐处,血—滴—滴地流向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