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间记起了十年前的事情，那天不止我一个人生孩子，还有顾景驰的白月光姜思宁。

我刚生产完麻醉药没过劲，还睁不开眼的时候，隐约听见走廊里传来高呼。

好像是有一个孕妇大出血了。

那时候我还庆幸，我的孩子好好地躺在我的身边，庆幸自己的幸运。

可睁开眼却发现顾景驰握着我的手一脸悲痛，身边的孩子也没了。

顾景驰轻轻地吻了吻我的脸，像是在极力压制声音里的痛苦：“老婆，孩子还能再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我不愿意相信，摇着头质问：“可是明明他还躺在我的旁边…”这时候一个医生装扮的人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愧疚：“不好意思女士，是我们医院的失误，孩子我们弄混了，您生的是个死胎。”

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可笑。

那时候那个医生的伪装明明漏洞百出，我却一点都没发现。

只是因为顾景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孩子总能再有。

现下看来，孩子没死，只是被顾景驰卖到了人獒机构，以十万块钱的价格。

我从顾景驰的怀里出来，问他：“钱呢？”

他不安地看着我，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开口解释：“当时思宁生产大出血，人命关天我没有办法。”

看着顾景驰的这副模样，我再也忍受不了，大声质问：“所以姜思宁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算了吗？”

“孩子不是没死吗？

今天上午还表演了人獒斗角，我不是还带你看了吗。”

他的语气，显得我好像在无理无闹一样。

我沉默地看着顾景驰的这副模样，之前温柔的他好像被现在的灵魂夺舍了一样，变得陌生。

他在庆幸孩子没死，庆幸自己当初决定的正确性，而我在想这十年孩子是怎么度过。

当初万一母獒不认他，咬死他，那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景驰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姜思宁发来的消息。

男人嘴角上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房。

而那条消息，我也看到了。

“景驰哥哥，孩子踢我了。”

我的内心一阵恶寒，这段时间顾景驰的反常也得到了解释。

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能看到他在做功课，如何能保护好胎儿减少流产可能，甚至还为此记了十好几页的笔记。

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想重新跟我有一个孩子，但现在看来，他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姜思宁。

手机震动一下，是律师发来的消息。

我把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发给了顾景驰，果不其然，他一脸怒气地从书房走出来：“陆思瑶，你又在发什么疯？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用得着小题大做吗？

大不了我再跟你生一个孩子不就好了。”

他这语气，满满的吝啬，好像这个孩子是他赏给我的。

一阵脚步声后，是顾景驰心虚的解释。

“当时思宁大出血，留给我考虑的时间不多，那时候这是最好的办法，况且不就是十万块钱吗，结婚这几年，你都花了我几个十万了，还不够吗？”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以为是钱的问题，以为这只是我的争风吃醋。

我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所以你就把我们的孩子卖到了人獒机构？”

“怎么，她当年生的孩子也是死胎吗，救她的命要靠我的孩子？”

没想到我随口一句话，竟然是真的。

电话没挂断，听到这句话的姜思宁忍不住开口：“思瑶姐，你别怪景驰哥哥，都怪我身体不好大出血，但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他死了，也请不要说他。”

姜思宁的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说话间语气里就带上了淡淡的哽咽。

顾景驰打断她的话，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你怎么敢用这件事攻击思宁，你不知道这是她的心结吗？”

我仔细体会着脸上的疼痛，提醒我自己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的不齿。

顾景驰温声哄着姜思宁，再也不看我一眼。


挂了这通电话，顾景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我拿上银行卡，再次去了那个令我心生恶寒的人獒机构，并找到了他们的老板。

我愿意花高价买回我的孩子，老板也没有理由拒绝，看着孩子懵懂无知的眼神，我的内心一阵刺痛。

我带着他去了一个精神疗养院，因为从小跟着母獒生长，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十岁了，但还是不会说话，生活习性更是和母獒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拉着我的手，用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我摸摸他的头，温声说道：“你好好治疗，等我的事情完成，我带着你生活好不好？”

看着他乖乖点头，我的内心再次被柔软充满。

第二天清晨，我意外的我发现桌子上摆好了早餐，不仅如此还有一大捧玫瑰花插在花瓶里。

看着桌子上的红枣燕窝，我丢进垃圾桶，连带着那捧红玫瑰。

顾景驰从来不记得我讨厌吃的东西，就像他从来不记得我喜欢的是满天星而不是红玫瑰。

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我将垃圾袋的抽绳抽出来的时候，一张单子掉到了地上。

我捡起来看，是顾景驰买早餐开的外卖单子，除了红枣燕窝还有玉米排骨汤、米饭、虾仁豆腐等等。

我看懂了，这是顾景驰给姜思宁买的孕妇餐，丰盛营养。

我看着单子上那句“红枣燕窝两份起送”笑出声了声，就在刚刚我还因为这份早餐而心软，但现在看来我就是个凑数的，连小丑都不如。

一个小时后，我踩着点来到公司，公司同事不知道我和顾景驰的关系，所以总是跟他讨论他的八卦。

之前听着像是情趣，现在我却只觉得刺耳。

“思瑶，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顾总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摆了慢慢一桌子的孕妇餐，一个总裁愿意伺候老婆吃饭，这种男人哪里找啊！”

手中的笔掉落在地，同事却只是以为我在震惊，八卦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老婆的肚子看起来应该有五个月了吧，不敢想这个孩子生下来会有多么幸福。”

我没有说话，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没人知道我此刻内心的感受。


中午同事拉着我出去吃饭时，顾景驰给我发来消息：“来会议室一趟。”

结婚十几年，顾景驰从来没有单独叫过我，甚至在触碰到我的眼神时也会瞬间挪开，他说我们在公司需要避嫌，但却为姜思宁次次破例。

我没有去会议室，也没有回消息，一直到深夜十点，同事们都走光了，顾景驰才出来找我。

他眉头皱着，表情不太愉悦：“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我收拾东西，没有看他：“没看到。”

他语气施舍一般开口：“你跟我来一趟。”

我跟着顾景驰来到他的办公室，姜思宁已经走了，此时他的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人。

他让我坐在办公桌前，而后拿出一盒凉了的红枣燕窝：“这个给你，对身体好。”

我突然有些反胃，强忍着压下了胃里的那股酸水，抬头看他：“姜思宁吃剩的？”

顾景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撒气一般将那盒红枣燕窝丢进垃圾桶：“就是因为一件十年前的事情，你跟我闹到现在？”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眼底弥漫出酸涩，一股浓浓的失望和愤怒从心底涌上来。

半晌，我才开口：“顾景驰，结婚十几年，你连我对红枣过敏都不知道？”

“装腔作势，小题大做，爱吃不吃。”

我所有的伤心和委屈，只换来了顾景驰的这么一句评价。

说完，顾景驰走出办公室，大力的甩上门。

我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环视这间办公室，整体以黑白为主，但零星有几件粉色的东西，和几套情侣物品。

但那些都不属于我。

回家之前，我拐到了疗养院，看着孩子身上新增的几道伤痕，我着急地看向医护人员：“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来到这里，需要丢弃以前十年养成的习惯，不熟悉所以出现了自残现象，但请您放心，这都是正常的。”

得到他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顾景驰竟然还在，看到我醒了，他问：“今天下午我要出差几天，意大利威尼斯，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

我闭上双眼，翻了个身，装作没有听见。

顾景驰因为我这副态度恼怒，狠狠皱了皱眉，但眼神在接触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吞下了想说的话。

之后的几天，我直接向董事长递交了辞职报告，他很疑惑，但还是批准了。

姜思宁的朋友圈几乎一天一条，定位也是意大利威尼斯。

“就是因为我说的一句孕妇需要旅行放松心情，他就带我去了威尼斯。”

“浪漫的不是这座城市，而是身边有你。”

……姜思宁因为想冲我炫耀，很久之前就加了我的微信。

但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给顾景驰再次发送了离婚协议书。

“你如果不签字的话，我就要起诉了。”

发完这句话，我收拾东西，搬离了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别墅。


结婚周年纪念日，老公带我去观看人獒表演。

看着舞台上十岁的孩子和藏獒斗角，我心生不忍想把他领养回家。

老公却极力反对。

当天晚上，我在老公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十年前的出生证明。

和一张交易合同。

而那时候，他告诉我，我生的是死胎。

下一秒，我联系了离婚律师准备起诉。

——————————————————————————————————————————“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消息刚发出去的下一秒，顾景驰就从阳台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记得以前他跟我说过，他在家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窝在沙发上，关上灯看一些温馨的电影。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允许我关客厅的灯，最喜欢的事情也变成了在阳台打电话。

最开始是五分钟，后来变成了十五分钟，半个小时。

顾景驰走到我旁边，坐下，说话间一个眼神也不分给我：“你在给谁发消息？”

我摇摇头：“没谁，只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不知道顾景驰有没有听清楚，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半晌，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沉默一样，吝啬的分给了我一个眼神：“不是不允许你领养孩子，只是他从小在人獒堆里长大，万一做出什么危害你的事情。”

听到这话，我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一般刺痛，险些呼吸不上来。

我的孩子本来可以在呵护下长大，但他的爸爸却因为十万块钱就将他抛弃，现在还因为心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没有接话，而是紧紧盯着顾景驰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年前我生的真的是死胎吗？”

肉眼可见顾景驰心虚了一下，而后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高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我会骗你吗？”

我没有说话，沉默地走进书房，将抽屉里的出生证明和交易合同拿出来，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那这是什么？”

顾景驰终于装不下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唯独没有愧疚。

终于，他妥协一样叹了口气，将我抱在怀里：“老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我们把他忘了吧，孩子还能再有的。”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狠狠把他推开。

后腰撞在桌子上，但我却感受不到，声音声嘶力竭：“但那都不是他了！”

结婚十几年，顾景驰最会拿捏我的情绪，他知道他一叫我老婆，我就什么气都没了。

但这是一条生命，更是我对顾景驰的爱，他踩在脚下，看也不看。

见我这幅样子，顾景驰也有点慌了，他把我重新拉过去，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老婆，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人命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