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没有破产的时候，她过得是每根头发丝都有人打理的日子，自然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些。

就连走路都不会低头看一眼脚下，她知道她的脚下一定是坦途，不会有一粒小石子阻她的路。

她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孔雀。

后来乔家破产了，爸爸留下一堆烂摊子跳楼自杀，妈妈一病不起，弟弟在国外留学需要钱。

做大小姐时看不上眼的人多了去了，得罪过不少人。

结果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别人都不愿给她留条活路。

她求了一个曾经特看不上眼的二奶去她的私人会所端餐盘。

不少客人看上了她乔家大小姐的身份，都想尝尝落魄大小姐的滋味儿。

她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靠陪叔叔爷爷辈喝酒才能换来一点钱。

宁向野知道后气疯了砸了一屋子洋酒。

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乔苏叶我给你一个家，你不能低声下气给别人陪酒，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我认识的乔苏叶一身傲骨，不肯对任何人低头。”

结果呢，宁向野把她娶回来了，让她连做人的尊严都抛了。

在她被宁老爷子嘲笑不配进宁家门的时候，他向老爷子保证最多玩她三年，等厌倦了自然收心。

在一个月前她质问他为什么陪沐云渺打卡情侣必做的100件事的时候，他连一句身为丈夫该有的解释都没给她。

欣赏乔苏叶有骨气的是宁向野，磨她骨气的也是宁向野。

宁向野在病房陪沐云渺陪了一晚上，第二天连家都没回就去了公司。

他喝起酒来从不约束自己，至于昨天晚上签的离婚协议他自然忘得一干二净。

周五这天是宁向野和乔苏叶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一天忙碌下来宁向野本想带上芒果蛋糕早点回家陪乔苏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这种日子乔苏叶向来看重。

临下班前乔苏叶也发了条消息嘱咐他早点回家。

他想起前几天冒雨送他去医院路上还被他训斥一顿的乔苏叶，故意冷落她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乔苏叶还是一如既往给他发问安短信。

工作累不累？

要不要她让张妈做了饭送来公司？

今天晚上会不会早点回家？

无一例外，宁向野一个都没回，看见了当没看见。

虽然他没回但他对乔苏叶这副顺从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

此刻他滑动那满屏绿色的短信，难得对发信背后的主人产生了一丝愧疚，但下一秒，沐云渺一通电话打来。

他转头又把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匆匆付款带上芒果蛋糕跑去了医院。

却没想到在病房里遇见了后妈周玉和乔苏叶。

“谁让你带她来看渺渺的？”

宁向野气不打一处来，听也不听乔苏叶的解释，满脸狰狞地拽着她的手出了病房。

狠狠将人往身后坚硬的瓷砖墙上一掼。

“我没有……嘶！”

乔苏叶疼得龇牙咧嘴，眼皮子轻颤，猛地缩手倒抽一口冷气。

她想着最后一顿结婚纪念日晚餐怎么也要有点仪式感，于是跟着张妈学了一下午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

结果刚洗完菜，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周玉竟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婆婆架子跑来别墅把她说教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乔苏叶加快了收拾进程。

别墅的垃圾桶里都是些她不穿的旧衣服不用的旧物。

宁向野工作一天晚上回家时被门口收拾好的牛皮纸箱绊了一跤，打开一看满满当当都是乔苏叶的小物件。

她勾的胡萝卜养的多肉买的皮卡丘摆件……“你收拾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闲来问了一嘴。

乔苏叶摆碗筷的手一僵，立马想出措辞。

“工作室马上就要开了，我收拾点自己的东西过去布置办公室，这样会有家的氛围。”

“光有你的东西怎么算有家的氛围，你怎么不带点我的东西过去？”

宁向野蹲下身子拨弄了下肥嘟嘟的多肉，嘴角不自觉上扬。

“先吃饭吧，张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

乔苏叶适时岔开话题，顺手给宁向野盛了碗山药汤，宁向野没继续深究。

“明天你有时间吗？

我想回一趟一中，你陪我一起吧。”

乔苏叶这人讲究仪式感，离别也该体面一点。

这段感情始于高中，终于高中，也算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行啊。”

宁向野随口应下。

第二天一早，乔苏叶起床时身边的枕头已经凉了，她按部就班洗漱，下楼吃了张妈包的小馄饨。

拎上简朴的帆布包，裹紧围巾，一遍一遍打宁向野电话打不通。

“你在哪儿？

不是说好……”乔苏叶开口的瞬间委屈漫上心头，不敢再往下说了。

“对不起啊乔乔，我今天答应了渺渺要陪她钓鱼的，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会喜欢钓鱼，等我钓了鱼带回来给你煲汤喝。”

宁向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跟乔苏叶接受这件事，可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就传来沐云渺银铃般的笑声。

“向野哥哥帮帮我，我钓上大鱼啦！

你今天有口福了！”

“一中你就自己去吧。”

宁向野说完最后一句匆匆挂断。

乔苏叶咬死下唇强忍泪水，捏着手机站在风里，身后是一中的大门。

她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静静挂断电话。

不用了宁向野，我就要走了。

不稀罕你的鱼了。

乔苏叶抹去苦涩的泪水，拖着行李箱走向一中的大门。

“保安叔叔你好，我是一中xx级毕业生，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不打算回来，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行啊小姑娘，上面领导有规定校外人员不让进校园。”

保安大叔摆摆手。

“您这边不好通融一下吗？”

乔苏叶踮起脚尖，扒着窗户口问。

保安大叔背过身去不再回话。

乔苏叶无可奈何，只能拖着行李箱离开。

结局不圆满，过程不圆满，只有开头圆满，怎么看这都是段孽缘。

她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去了两人一起待过的大学。

A大这边的保安倒是十分通融，乔苏叶把行李箱放在保安室一个人走进学校。

吃了上学那会儿经常吃的猪脚饭，她喜欢宁向野的时候什么都想和宁向野分享，哪怕一份普通的猪脚饭。

宁向野当然看不上，她打包好送过去后来也被宁向野喂了学校里的猫学长。


“沐小姐你的心意我领了，蛋糕我就不吃了。”

乔苏叶没有主动接宁向野手里那盘蛋糕，她作势要推回去。

但是宁向野突然捏住她的手腕，暗暗较劲把蛋糕再次塞回她手里逼她吃下去。

乔苏叶手上的伤口让宁向野一捏，鲜血汩汩而出，滴脏了白净的地板。

沐云渺惊呼：“血！

司机姐姐你手流血了！”

宁向野充耳不闻，乔苏叶略带为难地看了一眼宁向野，企图宁向野能手下留情不要再逼她吃芒果蛋糕了。

吃完过敏全身起红疹子，抓起来非常难受。

基本上每次都会破皮流血。

乔苏叶不想最后一次结婚纪念日还闹得这么难堪。

但是宁向野手上的力气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越来越重，乔苏叶看着那双霸道且不容抗拒的眼睛心凉了半截。

她疼得两条漂亮的眉毛都在抖，眼眶红了一圈，认命地插起一块沾着奶油的芒果塞进嘴里嚼：“这样可以了吗？”

宁向野这样你能放过我了吗？

芒果进嘴的瞬间，乔苏叶的胃率先做出排山倒海的反应，她忍着恶心拼命把芒果往肚子里咽。

咽到最后咂摸出甜腻的奶油都变苦了。

但宁向野没有松手，她只能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那些让她恶心痛恨难堪的黄色果肉。

这几乎自虐的动作惊得宁向野如梦初醒，后退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在沐云渺惊恐的眼神中宁向野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失态了，为什么非得逼一个司机吃她过敏的食物呢？

宁向野动动嘴皮子根本来不及道歉，乔苏叶羞愧难忍，硬着头皮蹲下身子仔细擦去地上血迹，捧着蛋糕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我手上的伤口还没包扎就不打扰你们吃蛋糕了。”

宁向野听见乔苏叶最后一句话，尾音发抖，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他闷闷地想乔苏叶有什么可委屈的？

演戏给他看？

博他的同情心？

就因为让她吃了块蛋糕她就委屈上了？

她一天到晚花着自己的钱潇洒快活的时候不也没这样嘛？

矫情死了。

她是大小姐的时候还可以矫情，现在她都不是大小姐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乔苏叶顾不上包扎还在流血的伤口，路过垃圾桶时把那块没吃完的蛋糕扔了进去，灰溜溜打车回家了。

厨房里一堆等着处理的食材，乔苏叶挨个原封不动装回去。

张妈看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乔苏叶冷静下来后，算算日子差不多可以收拾行李了。

这次要扔的东西比较多，得提前收拾，而且她之后不打算留在京城发展，宁向野不在家的期间她和港城那边的公司谈好了。

等走完离婚手续，她就去港城那边再也不回来。

她找来三个方形的牛皮纸箱把自己这十年暗恋留下来的痕迹一一清理掉。

用精美笔记本给宁向野写了十年的情书，一封都没让他看过，扔。

大学军训期间膝盖受伤，宁向野背着她跑去医务室包扎伤口给她拿的一大把创可贴，她一直精心保存着舍不得用完，扔。

吃不起饭还要做兼职只为给宁向野买一件拿得出手的20岁生日礼物，结果宁向野说沐云渺送过了拆了包装盒退回来的手表，扔。


宁向野以为自己签的就是普通的资金转让合同，点着乔苏叶的鼻尖打趣。

忽视了乔苏叶长发遮掩下的落寞神情。

宁向野在没和乔苏叶结婚之前外面有过不少情人，或清纯可人，或妩媚妖娆。

好像在这个圈子里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养几个宠儿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每次和她们结束关系时，宁向野都会送辆车或者买套房作为补偿。

他认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乔苏叶跟他结婚三年，得了钱又得了房，她拼命安慰自己，没有爱，有钱也是好的。

离了就离了，守着一个不回家的男人，守着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有什么好？

乔苏叶，不爱他了，不许爱他了。

以后他不回家你再也不用躲被窝里偷偷哭。

他跟你没关系了。

乔苏叶高一转学第一天就对班里的风云人物宁向野一见钟情。

她放下千金大小姐的自尊厚着脸皮贴上去舔宁向野。

可惜宁向野对她的示好向来不屑一顾。

篮球场上乔苏叶送的水和其他女生的一样从来没有被宁向野光顾过，宁向野只喝沐云渺为他准备的水。

每次周末乔苏叶都要想方设法去打听宁向野的行踪，再精心安排一下偶遇情节。

而宁向野每次也都默契地揣着明白装糊涂，遇上乔苏叶从不主动打一声招呼，完完全全无视她。

就连宁向野的好哥们儿温卓言都感慨乔苏叶喜欢上宁向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如今他们结婚三年，宁向野每次结婚纪念日都会买一只精美的芒果蛋糕，可是他从来不关心乔苏叶是不是对芒果过敏，他只想着沐云渺最喜欢吃芒果蛋糕。

乔苏叶为了不扫宁向野的兴，每次都会强迫自己吃完，第二天身上过敏起红疹子再去医院挂水吃药。

夜深露重，乔苏叶再度失眠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把宁向野拖进房间忍着恶心替他解开衬衫擦拭身体。

做完一切后她安静地躺回床上，没歇半小时，宁向野的手机铃声在夜里突兀地响起。

熟悉又刺眼的两个大字映入眼帘:渺渺。

宁向野也被这股急促的铃声闹醒，他猛地从乔苏叶手里夺回手机，示意她闭嘴不要出声。

“喂，向野哥哥，渺渺又发烧了你能来医院陪陪渺渺吗？

渺渺一个人好害怕啊。”

电话那头传来沐云渺拖着鼻音委屈到抽泣的声音。

“渺渺不怕，哥哥这就来陪你。”

宁向野一听就急了，光速下床，扣上纽扣披上外套。

转过身对乔苏叶道：“渺渺发烧了，赶紧开车送我去医院，我喝过酒不能开车了。”

乔苏叶拗不过他，拿上车钥匙带上伞出门了。

外面大雨倾盆，视线受阻，且他们住的别墅比较偏僻，要走很长一段山路。

期间宁向野不停地催促乔苏叶快点再快点，渺渺该等急了。

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时，轮胎打滑，迈巴赫差点整个甩出去，乔苏叶猛踩刹车才好不容易稳住这辆失控的庞然大物。

在迈巴赫稳住的瞬间，宁向野不满地冲乔苏叶发了一通脾气。


“连开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你除了会花钱还会干什么？”

就差没嘲讽乔苏叶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乔苏叶握着方向盘的十指不停发抖，脑子还没从后怕的情绪中走出来，整个人像被重启的电脑一直试图与外界取得联系。

后知后觉委屈得眼睛酸疼。

挡风玻璃上豆大的雨滴砸得车内劈啪作响，前路一片黑暗，她连哭都不敢哭。

害怕眼泪流下来看不清路，开错一步又要被宁向野骂一顿。

宁向野见她不说话自觉没趣，一路冷落她到医院。

乔苏叶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下雨天还要因为情敌一通电话，连觉都不睡了陪老公在夜里跑来跑去。

宁向野一进病房沐云渺耷拉的眼皮立马支棱起来，嘴角上扬，笑得甜兮兮的。

可在她看见宁向野身后的乔苏叶时，嘴角随即下撇，裹着厚厚的被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悲不喜地打量着这个一脸疲惫的女人。

“向野哥哥，她是谁啊？”

“司机。”

宁向野头也不回脱口而出。

乔苏叶想解释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算了司机就司机吧，反正以后也不用再见，再见也是陌生人，关系还不如司机呢。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但显然沐云渺不是好糊弄的，宁向野哄她睡觉她就是不睡，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乔苏叶看。

“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宁向野替沐云渺掩好被角，挥挥手示意乔苏叶快走，否则他的渺渺睡不着觉。

乔苏叶觉得自己还真像宁向野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结婚了还是这样。

或许沐云渺不记得了，但这不是乔苏叶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高一那会儿，乔苏叶舔宁向野最勤的时候。

课间休息，乔苏叶如往常一样从三楼走廊往下眺望，企图一眼找到那个打篮球的矫健身影。

岂料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宁向野，乔苏叶正疑惑着，宁向野从小卖部方向一路飞奔到教学楼。

三步并两步跑到她面前，气都没喘匀：“同学，请你帮个忙。”

说着塞了一个黑色塑料袋给乔苏叶，乔苏叶心里疑惑，手上还是主动接过。

宁向野难得搭理她一次，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心甘情愿。

“帮我把这个交给女卫生间左手边第三个单间的女生，她叫沐云渺。”

“谢谢你。”

乔苏叶闻言心里酸酸胀胀，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宁向野难得搭理她一次还是因为沐云渺急需卫生巾。

她当然屁颠屁颠给沐云渺送去了。

正如她现在因为宁向野一句话屁颠屁颠打车回家了。

折腾了一晚上，乔苏叶到家时天已亮了大半，她想上楼补觉但胃实在饿得难受。

就自己下了碗面条垫吧。

张妈早起的时候吓一跳，就见那身上瘦得没二两肉的女人一面挑着热腾腾的面条，一面紧紧盯着手里的手机，生怕错过一条信息。

屏幕熄灭又重启，来回数次，乔苏叶都没有等来宁向野的一条问候短信或平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