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小说 其他类型 锦绣女商小说
锦绣女商小说 连载
锦绣女商小说 并刀如水 著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并刀如水

    男女主角分别是巧书季巧书的其他类型小说《锦绣女商小说》,由网络作家“并刀如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剑拔弩张无尽的黑暗之中延绵出条条星河,无数条星河蜿蜒延伸,汇聚成漫天星空。东厢房中,点点灯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向外闪烁着,屋里的巧书坐在床榻上,数不清的思绪盘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醋儿。他一想到醋儿的房中现如今有一个陌生男子在里面藏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尚且不说那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就单单是说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藏在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闺房中,只一听就让人浮想联翩。这若是被人知道了,那醋儿的名声可就毁了。他越想越难受,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醋儿的小居。他穿上鞋子推开门,沿着狭长的长廊走了过去,他站在醋儿小居的门口,伸手扣门,“醋儿,睡了吗?”小居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巧书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煎熬,“醋儿?”依旧没有回应的声音,...

章节试读

剑拔弩张
无尽的黑暗之中延绵出条条星河,无数条星河蜿蜒延伸,汇聚成漫天星空。
东厢房中,点点灯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向外闪烁着,屋里的巧书坐在床榻上,数不清的思绪盘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心中始终放心不下醋儿。
他一想到醋儿的房中现如今有一个陌生男子在里面藏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尚且不说那是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就单单是说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藏在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闺房中,只一听就让人浮想联翩。
这若是被人知道了,那醋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越想越难受,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醋儿的小居。
他穿上鞋子推开门,沿着狭长的长廊走了过去,他站在醋儿小居的门口,伸手扣门,“醋儿,睡了吗?”
小居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巧书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煎熬,“醋儿?”
依旧没有回应的声音,巧书实在是担心,他猛地推门而入,在推门的瞬间,他只听见“唰”的一声,一个白影从自己的耳边闪过,他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把青色刀柄的长刀。
那把长刀横插在墙面上,他看着那擦着耳边而过的长刀,又看着那长刀无意割下来落在地上的碎发,不禁喉咙一动,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人想要对自己下狠手的话,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月光照射在插在墙上的刀刃,折射出的白光打在冷月冷冽的眼睛里,他剑眉一皱,“你是谁?”
巧书微微侧身,“季家长子季巧书。”
冷月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冷眼看着巧书,“不认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肆意弥漫的时候,醋儿抱着铜盆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先是看到大门敞着,于是赶紧小跑进门。
她进门后,看到巧书和冷月相对而立的站姿,又看到插在墙上的长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幸亏自己回来得早,要不然自己可就害了少爷了。
“你回来了。”冷月的脸上稍微露出柔和的表情。
醋儿赶紧放下铜盆,又关上了门,她走到巧书的身旁,看着冷月,“你干嘛啊,这是我们少爷。”
醋儿查看着巧书的身体,反复确认巧书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她生气地冲冷月吼道:“你怎么不确定来人就拔刀,你要是伤着了无辜的人怎么办啊!”
冷月看到醋儿对巧书亲昵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冷着脸,“大半夜擅闯女子闺房的能是什么好人?”
醋儿蹲在地上,捻起地上的头发,举起来给冷月看,“你把我少爷的头发都割断了!”
冷月从身侧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又捻起自己的一缕长发,猛地一用力,将自己的头发也割了下来,他把头发递给醋儿,“赔给你家少爷。”
醋儿看冷月的表情,知道冷月在赌气,“你也不用这么较真。”
冷月寒着脸说道:“我不喜欢欠你的东西。”
醋儿叹了口气,转身又看着巧书,“少爷,你别责怪他,他也是防范坏人,才反应激烈的。”
醋儿怕巧书反驳,导致最后又不好收场,于是在巧书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抢了话柄,“少爷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么一个人睡在你房里不合适,要不让他去我房里,和我一起睡。”巧书说道。
没等醋儿回答,冷月先开了口,“我不去。”
巧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冷月,“之前你没得选择,醋儿念你伤势严重,把你藏在房中,现在你有了选择,还睡在醋儿的房里,实在是不合适吧。”
冷月挑了挑眉:“我乐意。”
那冷月是存心气巧书,巧书到底是个书生气浓的富家公子哥,自然是被冷月的不讲理气得没法子,气急攻心,他不禁咳嗽了起来。
醋儿见巧书咳嗽,连忙上前拍打着巧书的背,她眉目含着怒气望着冷月,“我给你拿来的药,都是少爷给的,少爷身子不好,你别气他。”
冷月身子上也有伤,他冷着脸,伸手扶着自己的左肩,他看着醋儿,“我身上也有伤,怎么不见你向着我?”
醋儿看看冷月,又看看巧书,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比我大,怎么都和小孩子一样?别闹脾气了,刚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谁也不要提了,眼下最要紧的问题不就是晚上就寝的事情嘛,我来出主意。”
醋儿视线落在冷月的脸上,“既然你不想走,你就留在这里。”
冷月的嘴角微微上扬,巧书的眉头却微微皱起,醋儿的视线又落在了巧书的脸上,“既然你又不放心我和他共处一室,咱们俩就换房间,你睡在这里,是不是两全其美。”
冷月一时语塞,巧书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心里乐开了花,“我觉得甚好。”
冷月刚才言语里一直透露着想要留在小居的意思,若是现在他又要跟着醋儿走,那的确是说不过去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冰霜,“好。”
醋儿走到门口,伸出食指弹了弹插在墙上的长刀,“你啊,把这个收好,别再让我看到你拿着刀对着少爷,否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抓到你,然后给少爷报仇。”
醋儿刚想关门,想了想,又打开门进来了,她用力拔下墙上的刀,又走到冷月面前伸出手,“那把匕首也给我。”
冷月乖乖地把怀里的匕首递给了醋儿,醋儿拿着匕首,抱着长刀对冷月说:“乖乖睡觉,别吵架啊!”
冷月含糊着,他用鼻腔发出了一声:“嗯。”
醋儿见他答应了,才抱着长刀和匕首,安心的离开。
冷月虽然知道醋儿是在开玩笑,但是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他冷眼瞧着身侧的巧书,巧书脸上正浮现窃喜的表情,他冷哼一声,脚尖一点飞上了大梁,躺在梁上闭目养神。
巧书看着冷月跃上了大梁,不禁对于眼前的男子的武功产生了好奇,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男子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也不知道他的仇家是不是会因此盯上季家。
他的心是慌的,他想要询问些什么,却又怕惹怒眼前的少年,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走到醋儿的床榻上,脱下鞋子,爬上床榻。
醋儿的绣花枕头上有着醋儿的发香,巧书不免被那馥郁的香气乱了心神,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他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有醋儿味道床榻的温暖。
梁上的冷月侧身看着巧书,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喜欢醋儿姑娘?”
巧书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梁上的冷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阁下只是醋儿仗义相救的伤患,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私事。”
冷月脸越来越黑,“醋儿姑娘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把她的事情当做我自己的事情。”
“喜欢这种珍贵的情感,若是来得快了轻易出口的话,不免让我觉得少了许多价值。”巧书笑着说道。
他虽然笑着,但是言语里满是回击。
冷月看着巧书,“醋儿姑娘生性善良,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和她相处久了还不喜欢她,我虽然和她相处时间很短,但是我可以确定醋儿姑娘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
“有些事情,不是只要一方喜欢就行的,需要双方喜欢。以你为例,若是醋儿亲口对我说,她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绝对会放她走,但是若她说不喜欢你,你若是强逼着他,纵使你有深不可测的武功,我也会用我的命去阻止你带走她。”
巧书抬眼看着冷月,他虽然嘴上一直强调着醋儿只是自己的伴读,但是他对于醋儿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喜欢别人惦记醋儿,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或许,冷月说的是对的,没有人可以和醋儿相处后,还不喜欢她。他可能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你对醋儿是怎么想的,但从你此次身受重伤的事情来看,你仇家不少,若是醋儿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成为你仇家用来威胁你的把柄,到时候你能不能护她周全都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巧书接着发难到。
冷月眉头紧锁,“我此次受伤,纯属意外,若是我以后有妻儿,定用我的性命去护她们周全。”
“我劝你先将儿女情长放在一边,解决掉你所有的阻碍,再谈情爱的事情,再者说,你年纪尚幼,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若你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依然对某个女子念念不忘,你再考虑对她表白心声吧。”巧书说道。
巧书的话让冷月一时语塞,他陷入了沉思。
巧书见他不说话,巧书主动结束了话题,他不想再和冷月交谈下去,“夜深了,睡吧。”
冷月平躺在梁上,“来日方长。”
巧书侧躺在床榻上,面朝床里,他虽然对醋儿说不上是喜欢,但是要是眼前这个人一心想要带醋儿走,他可能会不愿意。可若他直接开口阻断他的想法,又说不通,毕竟人家没有直接点明是喜欢醋儿,万一只是把感激和喜欢搞混了,过些日子,这股情感就慢慢冷却下去了,那自己就成了多管闲事的人。
可若是不管,他又恐惧醋儿会因为年纪小而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原本躺在充满着馨香的被褥上可以睡一个好觉的巧书因为夜晚的这个小插曲,一夜未眠,他辗转反侧,思量着如何对付梁上的冷月。
而睡在梁上的冷月也因为巧书的话,久久无法入睡。
夜逐渐深了,整个东厢房中唯有醋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睡意正浓。

宋醋儿,你可知羞字怎么写?
季夫人考虑到季巧书天生体弱,需要时刻有人伺候着,再加上她的私心,她想要醋儿和季巧书培养感情,因此,想要让醋儿入住东厢房,然而这个提议被季巧书一口回绝。
季巧书对于醋儿这个令人怜惜的丫头是有喜欢的,但是他心中始终是不舍得让醋儿嫁给自己的,因此他想要保护醋儿的声誉,日后,若是他走了,醋儿也不会影响嫁娶。
季夫人拗不过季巧书,于是,将东厢房旁侧的小居收拾出来,给醋儿居住。
醋儿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出身,若不是家中遭遇变故,本该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因此睡不惯狭小的小居室,每日起来陪伴巧书读书时,总是忍不住伸手敲打自己的脖颈。
这些动作都被季巧书收录眼中,他看着醋儿,微微皱眉,“床睡不习惯吗?”
醋儿抬眼看向季巧书,微微摇头,“没,习惯。”
季巧书放下手中的书卷,面带愠色,“你别嘴硬,你明明就是睡不习惯。”
醋儿想要含糊过去,毕竟她如今寄人篱下,她不想显得自己事儿很多的样子,故而不想直接回答巧书的问题,“少爷,别说这个了,你手里的书好看吗?”
醋儿的小心思被巧书一眼识破,他依旧看着醋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岔话,你给我说,你是不是睡不习惯那床?”
醋儿看巧书表情严肃,也不好继续狡辩,她撅着嘴巴,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习惯,我觉轻,以前在家的时候,娘亲会差人给我垫上三床褥子的。”
巧书起身,醋儿急忙跟着起来,“少爷,你干什么去?”
“差人给你准备三床被子。”巧书说着,便往外走。
醋儿连忙跟上他,走在他身侧,“我……我不想劳烦你为我奔波,也不想她们觉得我矫情。”
巧书的脚步突然停下,“是不是有人碎嘴说你什么了?”
醋儿眼睛立马瞪得溜圆,她没想到巧书这么聪明。
“没……没有!”醋儿极力否认着。
巧书摇了摇头,“不可能,若是没有人嘴碎说你,你不可能这么说的,走,和我去一趟下人房。”
醋儿挣脱开巧书的手,“不行,醋儿知道少爷你是为我好,但是你这样做,她们会更加讨厌我的。”
巧书伸出手握拳堵在口边,咳嗽了几声。
醋儿见巧书咳嗽,急忙上前给他拍打后背,巧书扶着醋儿的手肘,看着她,“你是季家大少爷的伴读,你睡眠不好,就无法正常伴读,无法正常伴读就会影响了我的读书,所以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后嚼你的舌根!”
醋儿自知自己惹了巧书不开心,也不敢说话。
巧书见她一言不发,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他叹了口气,“罢了,拿你没办法,我不找她们算账了,行吧?”
醋儿欣喜抬头,看到巧书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她甜甜一笑说道:“就知道少爷最好了!”
巧书松开抓着醋儿的手,他继续往外走着,醋儿脸色一变,“少爷,你不是说不找她们算账去了吗?那现在干什么去?”
巧书回首,看见醋儿惊慌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去差人给你准备三床被子。”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会说是我想要的。”
听了巧书的话,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扶住了巧书,“这我就放心了。”
季巧书差人给醋儿准备了三床褥子后,仍是不放心,于是对身侧的醋儿说道:“要不,你睡东厢房,我睡这小居。”
醋儿听到巧书的话,不免瞪大了眼睛,“少爷,你……”
醋儿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她想说巧书体弱多病,不宜睡在背光的小居,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怕他会介意。
可是,她不知道巧书是何等聪慧的人,他一下子就看穿了醋儿所有的心思,他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怕伤到我,你我之间,不必有忌讳。”
醋儿望向他,她与他温柔的目光相汇,她突然明了为什么那些丫头们对她总是冷着脸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可以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温润,长久相处下,根本无法避免对他动心。
那些言语都是来源于对她的嫉妒,府中的女子大多以为少爷会在她们之中选择一个做贴身伴读吧,没想到被她这个外来的陌生女子抢了先。
听说,他还没有要过贴身丫鬟呢,是怕动了心,耽误人家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醋儿更觉得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少爷藏匿着一颗炽热细腻的心。
巧书看到醋儿出神,伸出食指点了点醋儿的鼻尖,“想什么这么入神?”
醋儿突然回神,“没……没什么。”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换?”巧书说道。
醋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询问道:“少爷,哪有主子睡小居,下人睡厢房的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不被她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也会被管事的婆娘打死的。”
巧书先是一愣,继而笑了,他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一直纠结这件事情。
他见醋儿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于是渐渐敛了笑意说道:“你是我的伴读,不是下人。”
醋儿之前是宋家大小姐的时候,因为宋家家训严明,主子和下人之间是有严格距离把控的,睡主子的房里都不行,更别说有自己独居的卧房了。
巧书见醋儿是真实的懵懂,也不好开口,他伸手点了点巧书的额头,“你记住,有些话你只可给我讲,不要让旁人听了去,要不然会被别人看轻的,你要记着你不是下人,你和我是没有任何规矩束缚的。”
醋儿歪着头看着巧书,“那我要听其他人差遣吗?”
季巧书摇摇头,开口解释道:“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其余人的话,一律可以不听,若是有人觉得不妥当,就让她们来找我。”
醋儿抬眼望向季巧书,她轻声问道:“少爷,你待我真好。”
醋儿毕竟是落魄千金,并非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她知道少爷是在努力给她庇护,让她心里落差不会那么大。
季巧书看着醋儿,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他伸手将醋儿耳旁的碎发别到耳后,“你整日不要胡思乱想,你若是有任何不痛快都要和我说,你之前是千金小姐,不能因为到了季家,就变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小丫头了。”
醋儿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扑闪扑闪往下掉落。
巧书一看这个急忙,伸手帮她擦去,“怎的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醋儿摇摇头,“少爷你对我这么好,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法报答你。”
巧书用袖子将醋儿脸上的泪水全部拭去,又伸手捏了捏醋儿的脸,“你值得少爷待你这么好。”
天气微凉,巧书体寒,凉凉的指尖划过醋儿温热的泪水,惹得醋儿连连心颤。
“醋儿,你别哭了,你要知道是我亏欠你的,你好好一个姑娘家伺候我,是我的福分,我若是再待你不好,怕是要遭天谴的。”巧书开口说道。
醋儿猛地摇头,“不是的,少爷不会遭天谴的,要是遭天谴也是醋儿……”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巧书的手轻轻捂上。
巧书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边:“嘘,不可乱说话。”
醋儿点点头,巧书才将手收回,他接着说道:“你以后若是这般和我见外,可能我就会考量要不要待你这么好了,你这么自责,日后就算遇到良婿,定也是拒之千里之外。”
醋儿的手微微握拳,她对巧书说道:“少爷,我可和你交换约定吗?”
“什么约定?”巧书问道。
醋儿开口说道:“以后,醋儿不会再说那些让少爷自责的话了,那少爷不可再说让醋儿自责的话。”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巧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开口说道:“好,我以后不会再提及你离府……”
醋儿眼睛一瞪,巧书嘴角上扬,止住了言语。
他走到窗边,伸手推开小居的窗户,望着外面。
小居的窗户外面是一堵墙,墙距窗户仅有一尺余,中间的缝隙又夹杂了许多尘土和掉落在地上的梧桐叶,他皱皱眉,心想定又是哪个偷懒的下人将脏东西扫到这里。
“我觉得这小居不错,比我那厢房好上许多,我们换屋子吧。”巧书默默将窗户关上,生怕被醋儿看到这窗外的脏东西。
醋儿也不是傻子,她虽单纯,但是也聪慧,她一眼瞧出少爷是为了让自己舒服点,才要和自己换屋子的,她摆摆手,一把将少爷拉到红木小桌前,让少爷坐下。
“我觉得这屋子蛮不错的,适合我居住,少爷若是也觉得这小居不错,就也搬来住。”醋儿知道以巧书的性子,定是不会答应的,因此冲他狡黠一笑。
“你我之间,为了争这个小居,还真是动透了脑筋。”巧书无奈地摇了摇头。
醋儿吐了吐舌头,“少爷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巧书摇了摇头,“我本意是我住这里,那帮懒散的下人怕我发现他们偷懒,就会把这小居收拾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我再和你换回来,也比现在的小居要强。”
醋儿没想到巧书想了这么多,她眼眶有些湿润,“少爷的我好意心领了,但是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对你身体也不好。”
巧书叹了口气,“好,拗不过你,但你若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习惯,一定要给我说。”
“嗯。”

病弱少爷
正值春分,春寒料峭,寒意透过层层的衣衫扑在人的皮肤上,醋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的身子抵在柴房冰冷的墙壁上整整一夜,寒气入骨,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用以取暖。
她窄小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泪水,她紧咬着下唇,可是哽咽的声音还是发了出来。
声音透过门窗,传到不远处正在东厢房看书的季巧书的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地朝着身侧的下人碎星说道:“碎星,那啜泣声是从何而来?”
碎星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来话。
巧书看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这其中必有端倪,他冷着脸开口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碎星看少爷严肃的模样,也不好隐瞒,开口说道:“老夫人从那人贩子手里买来个出身清白的丫头,准备给少爷您做童养媳。”
“胡闹,咳咳!”
巧书气急攻心,原本就苍白的脸颊因为愤怒变得更加苍白,他握紧拳头堵住自己的口,待稳住了气息,才继续说道:“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为何让人好端端的姑娘平白无故为我陷入困局。”
碎星赶紧拿来青花瓷骨杯递给巧书,“少爷,那姑娘听说是家道中落,流落街头,要不是老夫人给买回来,可能还要流落烟柳之地呢!”
“一派胡言,那都是人贩子为了让老夫人付钱编出来的胡话!”巧书猛地起身,“不行,我要去看看。”
碎星急忙拿上披风,上前给季巧书披上。
季巧书循着啜泣声,走到柴房门口。
那啜泣声如泣如诉,带了太多的委屈。
季巧书侧身,冲碎星伸出手来,碎星装傻一般看着季巧书,季巧书愠色说道:“拿来。”
碎星看少爷一意孤行,也不好阻拦,伸手在袖口中拿出柴房钥匙递给巧书。
巧书拿着钥匙打开柴房的大锁后,再次侧身,对碎星说道:“你在门口候着,我们两个男子进去,怕是会吓到她。”
“是,少爷。”碎星自觉退到柴房的门口的一侧,候着巧书。
巧书将手轻轻抵在柴房的门上,稍一用力,柴房的门就开了,露出潮湿阴暗的内里。
醋儿抬头望向门口,看到一清秀瘦削的少年站在门口,两人的视线交汇,霎时间,醋儿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巧书径直走向醋儿,醋儿吓得缩成一团。
巧书站在她面前,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有不忍,他开口道:“你……你别怕,我……我是……”
他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又想到她原本就是娘亲买来给他做童养媳的,说出身份,可能会让她更害怕,故而一时间,他也语塞。
醋儿见他并无恶意,于是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狭小的脸颊上有一双杏目,小巧的鼻子加上樱桃一般的口,带着泪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她精致的面容让巧书更加内疚,她这样的模样原本可以嫁一个好夫婿,不该和他这个病秧子在一起的。
他蹲坐下来,和她平视,他看着她,“我是季家少爷季巧书,你不要怕,我不是来强迫你做我童养媳的,你告诉我,你家是哪里的,我送你回去。”
醋儿看着他恳切的模样,原本的恐惧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她张了张口,可是那三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已经没有家了。
巧书见她欲言又止,忽而想起碎星的话,他猛地起身走向柴房门口。
醋儿看向他,他在门口在和下人说些什么,继而转身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张银票。
巧书将手中的银票递给醋儿,“你若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你且拿着这张银票,离开季府。”
醋儿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季巧书。
她慢慢伸出手,接过季巧书手中的银票,“可是,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你忘记我是少爷了吗?我说让你走,没人敢拦你。”巧书朝醋儿伸出手。
醋儿看着巧书笃定的眼神,慢慢伸出手,将手放到巧书温暖的掌心中。
巧书牵住她,径直走出柴房。
碎星看到少爷牵着那买来的丫头出来,连忙阻拦,“少爷,使不得,这丫头是老夫人重金买回来的,老夫人要是发现你把她放了,会大怒的!”
“今天,我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咳咳!”巧书伸手捂着自己咳嗽不止的口。
他扯着醋儿走向季府大门,季府的下人看到后,急忙去通报给老夫人。
醋儿看到周围的下人行色匆匆,她有些怕,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攀上了巧书的胳膊,巧书感受到她的恐惧,侧身望向她,“莫怕,有我。”
醋儿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笃定,他给她一股安心的感觉,他虽然看着羸弱,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强硬。
她心想,这么好的季家少爷,为什么会没有女子想要嫁呢,莫不是他都心善放了去?
醋儿还未深思,只听身后一声怒斥传来。
“巧书,你在做什么!”
醋儿感受到身旁的巧书一震,他们二人回身,只见季夫人一身华服站在大堂之中,虽然脸上云淡风轻,但是言语里都暗藏怒气。
巧书突然跪下,“儿子知道娘亲是体恤儿子体弱多病,想给儿子找个伴儿,可是儿子有碎星伺候就行了,不用殃及其他姑娘。”
“你在说些什么话,什么叫殃及!”季夫人眉头一皱。
巧书突然咳嗽起来,继而抽搐,最后直接倒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
宋醋儿在一旁吓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季夫人赶紧说道:“圆月,你快去少爷屋子里拿药,墨竹,你赶紧去叫白大夫!”
巧书在地上抽搐着,他嘴角流出血液,季夫人赶紧凑过来,巧书发出含糊的声音,“让她走!让她走!”
“好,好,让她走,让她走!”季夫人顾不得上旁的,她紧紧抱住季巧书,巧书吐出来的血落在季夫人的袖子上,染红了她宝蓝色的衣衫。
宋醋儿看着被季夫人紧紧抱着的季巧书,不敢相信方才还仪表堂堂的少爷竟然一下子被病痛折磨的如此狼狈。
季夫人见醋儿还不走,赶紧说道:“你走吧,巧书放你走,我也不拦你了。”
醋儿依旧傻站在原地,她脑海里闪过被官兵抓走的爹爹,把自己丢给人贩子的舅舅,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无处可去。
如今,真心待她的人其实就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此时正在地上抽搐。
她看着季巧书狰狞的脸,竟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慢慢蹲坐下来,猛地撕扯下自己的裙衫,团成一个团,她伸出手,抓着巧书的身子。
季夫人疑惑地看着她,醋儿开口说道:“交给我吧,家父是以药铺发家。”
季夫人不知为何,竟然被醋儿的冷静说服了,她慢慢松开抱着巧书的手,任由醋儿摆布。
醋儿将巧书时侧卧在地上,她的手放到巧书衣衫上的盘扣上,犹豫再三,还是解开了巧书上衣上的盘口,继而将团成一团的碎布塞入巧书的口腔中,然后伸手慢慢抚着巧书的后背。
“白大夫来了!”墨竹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下人都纷纷后退,给白大夫让出一条路。
白大夫蹲坐在巧书身侧,他伸手给已经稳定下来的巧书把脉,把脉后,对季夫人说道:“少爷已经没什么事了,夫人可一定要重赏那位及时救治少爷的下人啊!”
季夫人听了白大夫的话,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来,她扬起一个微笑,一把拉过醋儿的手,“不是什么下人,是巧书的未婚……”
季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巧书就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反驳着:“伴读。”
醋儿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季巧书,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季夫人看着苍白得仿佛随时要晕过去的儿子,无奈改口说道:“瞧我这记性,是伴读,叫……”
她望向醋儿,醋儿微微抬头,“宋醋儿。”
季夫人接着说道,“对,醋儿。对了,白让白大夫您跑了一趟,墨竹,快去管家那里支五两银子给白大夫。”
“是,老夫人。”墨竹转身,对白大夫甜甜一笑,“走吧,白大夫,劳烦和我走一趟。”
“好。”
白大夫离开后,季夫人又嘱咐下人将巧书抬回房中,一切安顿好后,她才对一直在一旁候着的醋儿说道:“那人还真没骗我,果然是身家清白的大小姐家道中落,才落到他们手里。”
醋儿低着头不说话,季夫人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既然选择留下来,你就是我们季家未来的少……”,远去的巧书猛地咳嗽了几声,季夫人赶紧改口说道:“少爷的贴身伴读,我们季家不会亏待你的,好好对待巧书。”
“嗯。”
“好了,我觉得此时,巧书一定有很多话给你说,去吧。”季夫人说道。
醋儿点点头,转身走回东厢房。
她一走进东厢房,就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季巧书投过来灼灼的目光。
季巧书此时已经恢复平常的样子了,他看着醋儿,“你为什么不走?”
“我……不知道去哪里,我没有家了。”醋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季巧书看她伤心的样子,心也跟着一震,他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你若是不走,以后,可就难走了……”
他脸上一口,言语一顿,他吓唬道:“我万一对你动了情,你可就走不了。”
醋儿看着他,“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少爷不用再劝我了。”
季巧书望向她,“你可想好了?”
“少爷是好人。”醋儿说道。
“唉,我懂你的无奈,你既然选择了季府,我也不会亏待你的,我方才是吓唬你的,你若是有朝一日想要出府,我允许你后悔。”季巧书看着她说道。
“嗯,但若是醋儿不悔,少爷也不可再提及允我后悔这事。”
“好,一言为定。”
二人眼神相对,各自心颤。

坦荡
醋儿拔得头筹后,被季杨收为关门弟子,学习从商之道。
对于醋儿那日做买卖的事情,季杨在收她为徒的第三日才得知醋儿到底是怎么运转起这一番操作的。
他一边惊诧于醋儿在做商人的方面的天赋,一边又怕醋儿走了歪路,思量许久后,决定将醋儿叫到主房旁的书房里谈话。
季家的卧房都自带一间书房,但众多书房当中,要数季杨的书房最大,藏书最全,其余人都是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然而季杨不是,季杨是有空没空便会看上一会儿商书,信奉学海无涯。
醋儿清早起来便被叫到书房,她本以为季老爷要将他的书房当做学堂,正式教她学习从商之道,然而当她踩着绣花鞋踏入季老爷的书房的时候,她立马察觉到了房里的肃穆气氛。
“师父,醋儿到了。”
季杨背对着醋儿,面朝范蠡的画像,他听到醋儿声音,缓缓回身看着她,“跪下。”
醋儿立马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季杨,“醋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季杨看着醋儿,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思虑片刻,开口说道:“我若知道你是靠投机取巧的手段,拔得头筹的话,我定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醋儿听到季杨的话,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临危不惧的表情,“师父收徒的时候,只说了要看最终结果,并未制定详细规则,醋儿并未学过系统的从商之道,只用自己从杂书上学来的办法赢了比赛,若是做错了,也是无心之失。”
季杨原本以为醋儿那张利嘴会巧言善辩一番,没想到她竟然承认了错误也给自己开了脱。
“话已至此,想必你也知道自己赢得并不光彩。”季老爷冷着脸说道。
醋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季老爷,她也知道自己一心图快,并没有念及什么规矩信条。
“我虽然承认你在从商这条路上天赋异禀,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走歪路,我的确没有在选拔中给出死规矩,但是在我季家布坊工作的伙计都知道我们季家之所以可以做大,就是信奉诚信二字。”季杨看着醋儿。
他再转身看着范蠡的画像,扭头怒斥道:“我不否认小聪明也可以换来高回报,但是这是一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如果你只是想赚快钱,这确实是你最好的方法,但如果你想当一个商人,这是永恒的信条,你若不遵从,迟早会被反噬!”
季老爷的话宛如一个个巴掌扇在醋儿的脸上,她内心深处的良知被这些话强撑开,羞耻感从脸颊一路窜到脚底。
“我知道错了。”醋儿低着头说道。
季老爷见她认错,气消了一大半,他的语气稍微缓和,“我原本不想说这件事情,但我怕你为这点小成就沾沾自喜,以后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醋儿的脑海里浮现自己给巧书谈及自己拔得头筹过程的时候,脸上浮现的沾沾自喜,她突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商先学会做人,今日就是你从商的第一课,你回去吧。”季杨看着醋儿说道。
醋儿微微行礼,“知道了,师父。”
醋儿浑浑噩噩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小居,她脱下鞋子,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入了梦,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梦到了父亲摸着自己的头说,“醋儿,爹爹年轻的时候做过错事,所以现在是对爹爹的惩罚,你要始终记住,从商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她猛地睁开眼,她知道自己的错了,错的离谱,她错在不该占小便宜,自己的父亲也曾嘱咐自己要诚信为本,自己却为了拔得头筹而耍小聪明,自己还想着振兴宋家,如果父亲知道自己是用这种方式振兴宋家的话,肯定会气死。
她穿上鞋子,打开门,走到小居外面想要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倚着小居侧面的墙壁,这小居外面的小花园呈“口”字状,最右边的墙壁将季家和外面荒芜的街道隔开,往日里的街道里素日冷清,没有任何街市的嘈杂声响,今日不知为何,外面竟然有着错乱有力的脚步声。
醋儿在墙壁的这边,并不知道墙壁的另外一边正发生一场争斗,被大批黑衣人拎着刀追杀的少年在狭长的街道里逃窜,少年看着前面马上就是死路,于是用尽全身气力越过围墙,翻到了院落里面,稳稳地砸在了醋儿身上。
醋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推倒在地上,她本想推搡开这黑影,却发现自己触碰到对方衣服的手沾满了鲜血,眼前的少年是个身负重伤的侠客。
宋家本是药铺起家,醋儿从小接受的环境便是悬壶济世,她看着怀里的少年,一时间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她听着围墙外的嘈杂声音,自觉不妙。
少年翻围墙已经用尽了全部气力,他抓着醋儿的手腕,在她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求求你,救我。”
围墙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醋儿来不及多想,扶着少年进了小居,她关上门,将少年扛上了床,快到床边的时候,少年说道:“此乃女儿家的床,我睡在上面不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事儿,你要活着,就乖乖听我的话!”醋儿横着眉毛说道。
少年捂着肩膀看着醋儿,点点头,“嗯。”
醋儿把他弄上床,然后将软香罗拉下来,自己走到小居的门口,附耳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外面并无什么声音传来,醋儿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她看见外面的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小居外面。
醋儿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那几个黑衣人在小居里打量着,生怕那几个人进来。
她用身子抵着门,然后喊着:“外面什么声音啊,这么吵,碎星!”
她听到外面几声衣服摩擦的身影,紧接着她再次打开门,发现外面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她还是觉得不妥,走到床榻上,对着床上的少年说着:“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离开的,肯定会围绕着季府来来回回地找你,你就呆在我这里不要轻易离开。”
“我不想拖累姑娘,让姑娘无故扯入这场争端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醋儿打断了,“从我决定救你开始,我就已经卷入了这场争端了,现在已经不是你说可以走就可以走的了,而是我决定撇清和你关系的时候,你再离开。”
少年痴痴地看着她,“姑娘是个好人。”
醋儿听着他的话十分耳熟,她想起自己在孤立无援的时候,巧书对自己伸出的手,她扬起一个微笑,“我家原本是开济世堂的,我虽然没有我父母的医者仁心,但是总归也不能见死不救,你在我这里养伤,等着伤好了再走。”
少年瞪着眼睛看着她,继而点点头。
“你伤在哪里?”醋儿问道。
少年直立起身子,微微侧身,醋儿看到少年左肩膀上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打湿,她伸手撕开他的衣服,看到了里面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醋儿起身,掀开软香罗,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就听到了巧书的声音,“醋儿,醒了没?”
醋儿连忙回到床榻上,她模仿着晨起的声音,“没呢,少爷,你先别进来,我还没换衣服呢!”
巧书听到醋儿的声音,脸上飘过一丝红晕,“那……我先回房,你收拾好了来找我,我们一同去饭厅吃饭,今日家中来客,说是有好酒好菜呢!”
醋儿含糊地应着声,直到确定了巧书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她皱着眉头看着少年,“我若是离开,这小居便不安全了,我该如何是好呢?”
少年捂着肩膀看着她,“姑娘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强撑。”
醋儿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定要帮他这个忙,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小居上面的梁,她抬手指着梁,“你在梁上待着,我就不信还有人能看见你。”
少年顺着醋儿的指头看着梁,“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我离开的时候,你就待在上面,我在下面的时候,你就睡在床上。”醋儿说道。
“我若是睡床,你睡在哪里?”少年问道。
醋儿思索片刻,“睡在桌子上或者地上。”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别推脱,你是伤者,理应修养。”
“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冷月定会涌泉相报。”冷月说道。
“你不必如此在意报恩这件事情,我受过相同的恩惠,所以在遇到相同孤立无援的你的时候,也会伸出手来帮助你。”醋儿笑着说道。
冷月看着醋儿善良的笑容,突然笑了,这是冰山一样的他第一次笑,他觉得她值得。

说书先生
醋儿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柜台上,约莫半柱香时间,一身着素衣,留着八字胡,长着一副精明面相的男子走到柜台前,要拿起那书袋。
醋儿站立起来,径直走到柜台,站在那男子的对面,伸出食指扣了扣柜台,清脆的声音引得说书先生看向她。
醋儿毕竟年少,说书先生年纪看起来三十有余,对于眼前的小丫头,根本没有放到眼里,只当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来寻乐子,根本不知道醋儿是想和他来谈生意的。
醋儿看着说书先生,她笑着说道:“您就是春城最出名的那位说书先生吧,醋儿久仰大名。”
说书先生伸手捋了捋胡子,并没有将醋儿的夸奖放在眼里,他敷衍地笑着,“谬赞谬赞。”
醋儿眼珠一转,她仰着灿烂的笑容看着说书先生,“先生,如今在芸香阁说书,赚的钱想必足以支撑温饱吧。”
说书先生一听醋儿说到钱财的问题,脸色一变。
醋儿一看说书先生的脸色变了,心中盘算的事情便又有了几分把握,她笑着说道:“这茶馆走的流水多半进了老板手里,下面的人分一分那闲碎银子,哪还有钱可以瓜分啊,一人温饱问题也许还好解决,但是家人的温饱又能否保证呢?”
说书人看着眼前的小人,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他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天赋异禀的小人决定着未来局势走向,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小人绝不简单,宛如他往日说书故事中的天选之才。
他不知不觉被醋儿牵引着,醋儿一看他这架势,心中把握又加几分,她继续说着,“我这有笔买卖,想要和先生做,绝对赚的钱要比纯当一个说书先生赚钱要多。”
“什么买卖?”他急切地问道。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犹豫,紧接着他又说道,“不会是让我离开芸香阁吧?”
“不,不是这样的,你可以继续在芸香阁说书,只是在你原本的月钱上再给你加一笔。”醋儿说道。
“姑娘,需要我怎么做?”说书先生压低了声音说道。
醋儿的笑意更浓了,她说道:“先生说书多年,想必讲故事和编故事的能力一绝吧,我希望先生可以在说书的故事中,加入我想听的内容。”
自古以来,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看上戏子或说书人,出钱让他们专表演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这种要求在原本做事的地方依旧待着的并不常见,说书先生眉头一皱,他不知道醋儿打的是什么算盘。
醋儿朝着说书先生的方向走了一步,她对说书先生说道:“我想要你大肆渲染在柳风巷巷口算命先生的神秘身世,我想要听了你说书的人都知道在柳风巷摆摊的算命先生算命虽然不准,但是家中有一宝贝,那宝贝乃是辟邪布,用那布匹做衣服,妖魔不近身,但是那是算命先生祖传的宝贝,因此他会咬死说自己没有那个宝贝,除非是近人才会展示这个宝贝。”
说书先生眉头紧锁,“那要是有人问及我是如何得知这宝物的呢?”
“你是说书先生啊,说书先生只负责说书,这书从何而来,概不负责。”醋儿说道。
说书先生油然升起一丝敬佩感,一个看起来年仅十几岁的少女竟然有这么严谨的思维,还可以表述出来,就已经很让人连连称叹了。
醋儿的视线落向碎星,碎星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
醋儿伸出手来向碎星招了招手,碎星走到醋儿面前,醋儿对他说道:“今天这位说书先生和我聊得甚是投机。”
碎星并不明白醋儿是什么意思,醋儿见他没有反应,于是向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来对他说道:“给我一两银子。”
碎星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醋儿,醋儿将银子递给说书先生,“这钱就是这次给您的酬劳,若是先生能变着花样说,并且愿意和我长期做这个买卖,我会按月拜访先生的。”
说书先生月钱仅有两钱,一两银子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天降欢喜之财,他忙不迭手下银子,然后说道:“姑娘,放心吧,我一定会出色完成您交代的事情。”
醋儿看到说书先生收下了钱,她笑着说道:“那就拜托先生了。”
她回头对碎星说道:“走吧,回家。”
碎星不敢置信地看着醋儿,“小姐,那茶水刚上,还没喝几口呢!”
醋儿咧嘴一笑,“你还当真是来喝茶的啊,走吧,回去也有茶水喝!”
“好。”
醋儿和碎星回府途中,碎星对眼前这个女娃娃今日的所作所为仍是搞不懂,他看着醋儿说道:“醋儿小姐,你还没卖布呢,就这么回去吗?”
“你呀,不用操心我,我自有打算。”醋儿说道。
碎星看着醋儿笃定的眼神,也没有多问,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家。
大堂中的香已经烧了一半,季老爷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喝茶,看到醋儿回来,开口询问道:“距离香烧完还有一半,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醋儿给季老爷行礼后,笑着说道:“过一会儿,生意会自己上门找我的。”
季老爷看着醋儿的胸有成竹的样子,摇了摇头,“那我等着你拔得头筹。”
醋儿回到书房,见着巧书在窗口不时地巴望着,想必是在等待着自己,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少爷。”
巧书原本淡漠的脸因为醋儿的一声呼唤,霎时间变得温和了起来。
巧书冲着她招着手:“怎么样?”
醋儿走进书房,坐在巧书身旁,“进展得还蛮顺利的。”
巧书冲醋儿笑着说道:“谈了多少单子?”
醋儿耸了耸肩,“目前简单来说,还没有订单。”
巧书听了醋儿的脸,手中的书本忽然掉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啪嗒”的声音。
醋儿见巧书满脸愁色,伸出白皙的小手在巧书面前张开又慢慢收拢,“一切尽在掌握,少爷,不必担心。”
巧书看着醋儿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些担心她是因为年纪小,把做生意想的太简单了。
他想要支开醋儿,然后让碎星赶紧订醋儿的布匹,可是醋儿一直在身旁,他想要做点什么都不行。
眼见着夜色降临,还未有人通报召唤醋儿,巧书心里仿佛又千百只蚂蚁在叮咬,让他坐立难安,根本看不下手中书本写的一个字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渐渐暗沉,狂风席卷,紧接着豆粒般大小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开始砸向地面。
醋儿起身,将门窗关闭。
巧书听着外面的雷声轰鸣,他身子本来就弱,这担忧过度,弄得他心里总是和击鼓一样难受。
“少爷,老爷让我来叫醋儿小姐去大堂候着,说时间要到了,开始对比大家的成绩了。”碎星站在门口朝里面喊道。
巧书抚着自己忐忑的胸口,对身侧的醋儿说:“我和你一起去。”
醋儿原本打算自己去,没想到眼前一晃,巧书挡在自己的前面,突然说要和自己一起去,她看着少爷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少爷,我外面风大,你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巧书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抓着窗户边缘的阑干,“我总归是不放心,我跟着一起去吧。”
醋儿看着眼前摇摇欲倒的少爷,心里不放心,可是还是不想拗着少爷来,所以她走上前去,扶住少爷的胳膊,给他当做支撑。
醋儿腾出一只手推开书房的门,瞬间,外面的大风顺着敞开的门直顶着进来。
少爷被风吹得仿佛马上就要到了,碎星看到少爷也出来了,赶紧上前扶着少爷的另一只胳膊,却不料少爷突然抬手,不让他碰,“两个人扶着我,实在是太夸张了,我也没有弱不经风到这种地步。”
醋儿看着紧贴在门板上的碎星失落的样子,忍不住替少爷解释道:“大堂里大多是季家布坊的伙计,少爷是怕他们看到他如此羸弱,丢了季家的脸面。”
醋儿的话点破了巧书所有的小心思,他虽然默许醋儿可以在他面前不必忌讳什么规矩,但是当下被戳破所有的小心思还是令他有些羞赧,他闭着嘴巴不说话。
带着雨点的风怕打在醋儿的脸上,寒意顺着醋儿的领口往里面钻着,醋儿看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再次开口询问道:“少爷,您真的要去吗?”
巧书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那些不好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在他脑海里肆意生长了起来,他赌气地将胳膊抬起来,“罢了,我不去了,我这身子骨只会给季家蒙羞。”
巧书转身便回了书房,醋儿没有听出巧书言语里的赌气,她没有追进去解释,反而是转身将书房的门关的死死的。
巧书在书房里,听到醋儿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思绪仿佛被她抓走了一样,他抬起手想要狠狠地砸墙,却因为气急攻心而连连咳嗽。
“季巧书,你这无用的人,你能干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混进呼呼的风里。
铺天盖地来的自卑感笼罩着巧书,那些黑暗的自暴自弃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地响着,他仿佛置身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