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眸光一颤，落在她中指上的婚戒上。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紫水晶，三年前宋昭向我求婚时，特意找了顶级珠宝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这一款。
我弯腰捡起来请帖，沈妙妙得意地对我仰着下巴。
她似乎是还想说什么，我反手将请帖甩回到她脸上。
“砰”地关上门，隔绝了沈妙妙瞬间变黑的脸。
沈妙妙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不过她再回来的时候，是带着宋昭一起的。
宋昭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对我劈头盖脸的指责：
“姜黎，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妙妙都能接受我和你离婚不离家，你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儿，一而再再而三针对妙妙？”
“现在竟然还敢打她？姜黎，我警告你，现在就过来给妙妙道歉！”
他话音刚落，我就撸起袖子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
宋昭愣住。
大概是他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对他百依百顺的我，竟然会动手打他。
沈妙妙惊呼一声。
她连忙挽着宋昭的胳膊，断断续续地哭泣：
“阿昭，姜黎姐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她只是太爱你了，接受不了你离开她，都是我的错，阿昭，我不应该因为一己之私，让你和我假结婚的。”
沈妙妙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面对沈妙妙的眼泪，宋昭软了语气安抚她。
转头却在看向我时，双眸淬着寒意：
“姜黎，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乖乖听话，以后我还能和你复婚......”
他话没说完，我又一巴掌甩过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楼道响起，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手掌疼得发麻。
却强撑着骄傲对他说：
“你算什么东西，我用你来容忍我？”
“还有你，沈妙妙，我和宋昭结婚三年，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吗，你就非要上赶着当这个小三？”
沈妙妙被我吼得眼泪直落。
宋昭连忙将她护在身后，不等我的话说完，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姜黎，你也配说妙妙是小三？”
“你妈是小三，你是野种，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母女俩有一个好东西吗？”
“等陈叔和白阿姨结婚，你们母女就是搬不上台面的情妇和野种。”
“离婚不离家已经是妙妙同情你了，你别贪得无厌！”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巨石将心脏砸得发麻。
我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小腹也隐隐作痛。
我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我从大学开始爱了七年的男人，这个和我结婚了三年的男人。
这个曾经在向我表白时紧握着我的双手说他以后会保护我的男人。
这个在求婚时紧抱着我说他以后会给我一个家的男人。
却为了沈妙妙，亲手将我们之间过往的一切温情都砸碎。
宋昭说完，眼中闪过慌乱，又放轻了语气道：
“阿黎，你听话点儿，和妙妙道个歉。只要你和妙妙道个歉，我们还能离婚不离家......”
“滚！”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瞪着他：
“是我警告们才是，你最好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把沈妙妙未婚先孕、知三当三的事放到网上。”
因为刚才的争执，楼道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沈妙妙脸上闪过慌乱。
宋昭咬咬牙，对我撂下一句话：
“姜黎，有你求我的一天！”
便扬长而去。
我也转身进了家门，和妈妈满是担忧的眼睛对上的一瞬，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哭出了声。
“乖，不哭了，阿黎。”
“妈妈已经买好了机票，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
一切都收拾好后，我去医院做了个产检。
却在走廊里遇见了沈妙妙。
她瞥了眼我手里的诊断书，脸色大变。


我心生警惕，加快脚步，却还是没能走出医院的大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强壮男人强行将我抬上手术台。
“姜黎，宋昭的孩子，只能由我生。”
“你肚子里的这个，注定要和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野种。”
“不过，即便是野种，我也不会让它留在世上。”
任凭我怎么挣扎，反抗，护士也只是冷漠地将麻药推进我的体内。
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宋昭的身影从手术室外一闪而过。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我绝望地叫着宋昭的名字：
“救我......宋昭，救我们的孩子......”
可那抹身影的怀抱很快被沈妙妙占据，透过手术室的门缝，她回头挑衅又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阿昭，宝宝今天踢我了，回去后，你可要帮我好好说说他。”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手术室门被彻底关上。
我的心终于跌进谷底。
意识也被黑暗吞没。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白雪刻薄的声音：
“这就是你养的女儿？果然和你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母女两个都喜欢当小三，怀野种。”
“怎么？自己养不好女儿，现在还想用苦肉计？”
“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娶你吗？”
我费力地睁开眼，就看见妈妈涨红了眼睛，手拿着玻璃杯就要向白雪砸过去。
却被爸爸一把推开：
“要不是妙妙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会让姜黎做出插足别人感情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姜秀，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儿。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该给你们母女的我会给你们，但不该是你们的，一分想都别想！”
“我这里是，宋昭那里也是。”
妈妈手中的玻璃杯成了碎片，她整个人跌坐在碎片上，殷红的血不断从她的手掌渗出。
“妈妈！”
我艰难地起身，想去扶妈妈。小腹传来的剧烈痛感，我从床上摔倒在地，妈妈连跪带爬扶住我。
妈妈安抚性地拍拍我的手背，我这才发现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心疼地抱紧了妈妈。
爸爸眸中闪过不忍，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搀扶妈妈起来。
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了手，冷声道：
“医药费和住院费我已经交了，姜秀，以后再用这种借口打扰我和白雪。”
“那你大可以放心！”
爸爸话音刚落，妈妈就抢走了话头，仰头隐忍着愤怒看着他：
“女儿的医药费，我自己会出。”
“我跟你在一起二十多年都没惦记过你的钱，现在更不会惦记你那两个臭钱。”
“你就捂着你那两个臭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爸爸脸色一变。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温柔顺从的妈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脸色阴沉，直接将医药费单子甩到妈妈脸上：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爱要不要。”
“不要就滚，以后别来求我。”
他说完，直接摔门离去。
妈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埋头在我的肩颈处，哭得声嘶力竭：
“对不起，阿黎，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我勉强挤出来笑，对她摇摇头。
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
出院的那天，我收到了宋昭发来的消息：
“姜黎，你是不是还在闹脾气？”
“今天我和妙妙办婚礼，你为什么不来？”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将他拉黑删除。
爸爸和白雪的世纪婚礼也很盛大，大到，连我住的医院对面广场大屏上，都循环播放着他们婚礼的画面。
爸爸穿着灰色西装，郑重地将婚戒给白雪带上。
两人笑得般配恩爱。
大屏下，妈妈拉着行李箱朝我走来。
她拉开出租车的后备箱，没分给屏幕半点视线，只平静冲我笑笑：
“阿黎，我们走吧。”
车水马龙在视野中不断后退，我和妈妈过往二十多年的大起大落，也渐行渐远。


妈妈生日那天，爸爸全网直播向白月光求婚。
她未婚先孕陪他从一无所有到白手起家，却成了朋友圈的笑话。
妈妈心死如灰地给我打电话：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阿黎，我想离开这里了。”
我沉默地听完妈妈的话，手机却弹出来老公的消息：
“姜黎，我们不是说好了，离婚不离家吗？”
“我只是帮安安应付一下她家里人，以后你还是我老婆，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了？”
我掐灭手机，说：
“妈妈，我和你一起走。”
在他们结婚的当天，一场空难发生，我和妈妈就消失在这场空难之中。
......
从民政局出来，我就看见爸爸单膝跪地向他的白月光求婚的直播。
我匆忙打车要回家，妈妈的视频电话在这时打过来。
屏幕里妈妈双目无神，像一朵快要枯败的红芍药，绝望又悲凉地看着我：
“二十三年了，我还是捂不热他的心。”
“他说等他事业有成，会向我求婚，会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我们一个家。”
“可是他骗了我，他把家给了白雪，阿黎，我们没有家了。”
我心头一颤。
很想穿过屏幕抚摸妈妈消瘦的脸颊，安慰她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余光却瞥见我手中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包里的离婚证。
脱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回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自欺欺人便算了，怎么还能劝妈妈和我一样呢？
妈妈眼角落下一滴浑浊的泪，又匆忙用手背擦去。
“白雪今天发了朋友圈，我才知道，他们有一个孩子。”
妈妈声音哽咽，闭着眼睛，像是回忆到了很痛苦的过往：
“你三岁那年发了高烧，差点儿救不回来，他说他在出差，我今天才知道，那天是白雪生产，她生了一个儿子。”
“我一直以为，他这些年的努力，只是想兑现当初给我们的承诺。今天才知道，只是想追上白雪的步伐，他想给他们一个家。”
“阿黎，我们没有家了。”
往事一幕幕，我和妈妈每一个人生重要的节点，他几乎都缺席。
包括今天，妈妈的生日。
妈妈的声音颤抖着，像要断了线的风筝。
她似乎连悲伤都没了力气。
我抿抿唇：
“不会的，妈妈。”
“阿黎，我想离开这里了。”
妈妈声音哽咽：“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告个别，你和宋昭好好过......”
“妈妈，我和宋昭离婚了。”
妈妈一愣，担忧地看着我：
“阿黎，怎么回事？”
“你和宋昭已经结婚三年了，而且，你不是还怀孕了吗？”
我眼中也涌出眼泪，手掌忍不住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不想让妈妈担心，便侧过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
“宋昭的初恋未婚先孕，是一桩丑闻，宋家就想通过联姻掩饰这场丑闻。”
“宋昭说他只是拿沈妙妙当妹妹，等沈妙妙把孩子生下来，就会和他离婚。”
“至于我和他，他说我们离婚不离家。”
“什么离婚不离家？”妈妈眼中浮现怒意，“他这不就是舍不得那个小三，还想吊着你对他死心塌地？”
“简直太过分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答应把你嫁给他！”
妈妈说着说着，却泪如雨下：
“也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才让你这么被他欺负。”
“不是的妈妈，这不是你的错。”
我手掌捂着嘴，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遍遍安慰着妈妈。
出租车到了楼下，我飞奔上楼，紧紧抱住来开门的妈妈：
“没关系的妈妈，离婚了也好。”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半夜十二点，我终于安抚了妈妈睡下，门却被敲响。
开门就看见，沈妙妙趾高气昂地将一张请帖甩到我脸上：
“通知你一下，我和宋昭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