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发小们直呼不敢，于是纪舒然没有再沾一滴酒。
这是独属于男人们的酒局，纪舒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中途，她告辞去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一间雅室，听见里面两个人在说话。
正是傅少轩和刚才敬她酒的发小。
“哥。你那外面养的那个小的万一被嫂子发现怎么办？”
傅少轩嗤笑：“她不会知道。然然没那么多小心思。就算有脾气，一哄就好。”
纪舒然心里猛地一沉，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傅少轩眼里最大的优点，竟然是好骗。
发小诧异道，“我怎么觉得刚才嫂子好像兴致不高啊？”
“婚期将近，她只是有点紧张。别他妈给我瞎说，说漏了嘴，老子打死你！”
发小嘻嘻笑，“还是我们傅少会享齐人之福。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你那小特助那么浪，怕不是个安分的吧？”
傅少轩笃定道，“于萌萌不敢舞到然然面前，她没这个胆量。”
屋里的人说什么，纪舒然已经听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这些人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但其实，那话语里的尊敬，其实是对她的嘲讽和可怜……
为了参加婚礼，傅少轩在国外留学的妹妹傅依依回来了。吵着闹着要见嫂子纪舒然。
傅家二老没办法，摆了桌家宴，让纪舒然到家里吃饭。
傅妈妈热情地给纪舒然碗里夹菜：“然然，傅少轩那臭小子最近出差，说让我帮忙照顾你。我说那怎么能叫帮忙呢，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
纪舒然礼貌地抬碗接菜，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阿姨。”
傅妈妈立刻纠正，“还叫我阿姨？该改口叫妈了。明年我可就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饭后，傅依依把纪舒然带到自己房间，缠着她问东问西。
“嫂子你怎么没带那条我给你买的项链啊？”
纪舒然看着傅依依的脸，有点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傅依依拿出手机，把拍的照片拿给她看，那是一条钻石项链。
纪舒然当然没法带那条项链。因为有一次晚宴，她在于萌萌脖子上见到了这条项链。
傅依依喋喋不休，“嫂子你知道吗？我哥对你可上心了。你要的那些最新款的衣服包包，每个季度都是他让我买的，我都快成代购的了。”
她疑惑地看看纪舒然，“不过嫂子，你打扮好低调啊，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纪舒然其实从不追求什么奢侈品。这一点傅少轩也清楚。
所以他送过几次包之后，就再也没给她买过。
傅少轩那时还抱着她说自己有福，找了个不图他钱只图他人的稀世珍宝。
所以傅依依口中的那些衣服包包，她当然是一样都没见过。
至于给了谁，不用想也知道了。
傅依依看她脸色不大对劲，连忙过来握住她的手，“嫂子你别紧张，我哥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相信他。”
纪舒然听到相信这两个字，心脏就像被人揪住一样。
她再也没法面对傅依依。连忙找了个借口说上厕所。
结果却无意间，她听到傅母和家里阿姨的对话。
6
“你把这个参汤熬好，就给那边送去。还有萌萌最近喜欢吃什么，你就按照她口味来做，毕竟怀着孩子呢。”
阿姨满口答应。
“是，夫人。那我也把少爷的那份一起吗？他最近照顾于小姐挺累的，也给少爷补补身子吧。”
傅妈妈连忙嘱咐，“对，你把依依带回来的海参给少轩熬上。一会儿送走了客人，我和他爸爸一起过去看萌萌。”
纪舒然听见这段话，差点一头从楼梯上栽倒下去。
傅妈妈明明在饭桌上喊儿媳妇，下了饭桌她就成了客人。
而且她不仅知道自己儿子金屋藏娇，还把怀孕的于萌萌放在手心里宠。
那她纪舒然算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傻子？
她死死抓住楼梯扶手，只觉得脑袋一片天旋地转。
这时傅妈妈发现了她，一脸关切地问：“然然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纪舒然将蜷成拳的手藏在背后，强装镇定地摇头，“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
傅妈妈点点头，“你马上就嫁进我们傅家了，可要照顾好自己身子。我和你傅叔叔下午去见个老朋友，就不招待你了。”
纪舒然几乎是从傅家落荒而逃。
她感觉心上破了一个大洞。她不知道应该去哪，只能踉踉跄跄回了傅少轩买的那个房子。
纪舒然楼上楼下一顿翻找，把他们两个人恋爱以来所有的照片，旅游纪念品，还有他给她买的那些小东西都找出来放在铁桶里。
从寿宴回来，陈沐泽将纪舒然安置在陈家老宅住着。陈家老宅僻静，也适合陈老太太休养。
本来计划等老太太关节炎症好了再离开。可是刚亲眼见到傅少轩那偏执到近乎癫狂的模样，陈沐泽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看到立在窗边深思的陈沐泽，纪舒然轻轻上前，站在他身边。
“想什么呢？”
陈沐泽嘴角勾起，看着纪舒然，眼里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
“没事，就是有点后怕……”
她踮起脚，哄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发顶，神色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别怕，最近我会乖乖待在家里，尽量不出门……”
纪舒然难得主动亲昵，陈沐泽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一把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见她还是笑，他更进一步，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黑夜里，突然靠近的两颗心狂跳不停……
20
因为私闯别人家的寿宴还打了人。傅少轩被家里暂时关起来。小产之后的于萌萌也顺利出院。
现在她名声尽毁，没有人会要她。父母也只想从她身上捞更多的钱，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傅少轩。
趁着傅家无人，她偷溜进了别墅。
“你怎么来的？！”
看着不请自来的女人，傅少轩一脸的厌恶。
于萌萌心里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早已换了嘴脸。心里虽然难受，还是习惯性地装可怜讨好傅少轩。
“少轩，我是来道歉的。我知道我爸妈那样做很过分，这次来就是偷偷跟你去领证！只要我们把证一领，他们就不能再威胁傅家了！”
傅少轩冷笑一声，“谁要跟你去领证，你赶紧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一眼都不想！”
于萌萌哪里肯罢休，冲上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腰不撒手。
“我是爱你的呀！少轩，我是太爱你才做了傻事。她纪舒然凭什么能嫁进你们家？为什么我只能当个小三，明明陪在你身边处处照顾你，为你怀儿子的人是我啊！”
当于萌萌身上那股香水味窜进傅少轩鼻子的时候，他突然懂了，为什么那段时间纪舒然会那么厌恶他的亲近。
原来他身上沾的就是这种恶心人的味道。
可现在的他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吐。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女人。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还想跟我结婚，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咚的一声。
于萌萌的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疼得她眼睛泛起了泪花。突然，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牢牢将她包裹。
她再一次冲到男人身边，死死拽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喜欢我的身体，你喜欢我眼里都是你的样子。你说的呀！你看看我，哪里都没变不是吗？”
“纪舒然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结婚吧！在床上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如果没有你我会死的！”
看着眼前这死缠烂打的女人，傅少轩心里的厌恶上升到了极点。他一脚踹上了于萌萌的肚子。
“滚开！你没有资格提她。你还不知道吧？然然她已经回来了……”
跌倒在地的女人的惊讶和痛苦，让傅少轩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觉得然然回来了，我还会要你吗？你不过是我发泄欲望的工具，你连然然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滚开！”
于萌萌一听纪舒然回来了。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此时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脑子都是别的女人的男人，呼吸越来越重……
啪！
于萌萌脑中那根理智的弦断了。
她捡起桌上一支钢笔，拔了笔帽，直直向男人刺去。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这么对我？！我为你掉了孩子！为你被万人唾骂！你还要去找那个女人？我恨你！我恨你！”
笔尖虽然不长，但足够锐利。汩汩鲜血从男人腹部涌出，于萌萌丢掉沾满鲜血的钢笔，吓得仓皇逃窜。
慌乱中，她打翻了书桌上的一摞书。书中夹的一叠信纸就这么落到地毯上。
傅少轩跪跌倒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点点往门口挪。猛然间，他看到那信纸上深深浅浅的凹痕，眼睛越瞪越大。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他死死按住腹部，终于昏死过去。
21
再醒来时，傅少轩躺在病床上。床边的傅妈妈哭得像个泪人。
“少轩，你告诉妈妈是谁伤了你，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我儿子？”
傅妈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迫切地想要问一个答案。此时，傅爸电话响了。
“监控查到了吗？是谁？”
“什么！是个女人？！看不清脸给我按照身高体型挨个找，务必把她给我揪住来！”
傅妈一听到女人，惊得快说不出话，“是不是纪舒然回来了，她要报复你，是不是？”
傅少轩一把甩开她的手，“闭嘴，不许你这样说她！原来，你就是这么看然然的？她把你当亲妈，你却始终把她当外人。如果不是你，然然怎么会心死到要离开！”
傅妈嘴唇颤动，“那是谁？”
傅依依出声安抚激动的傅妈：“肯定是于萌萌，于家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傅妈脸上混杂着惊讶和疑惑，口中喃喃。
“怎么是她……”
出院后，傅少轩带纪舒然去挑婚鞋。
只要是纪舒然眼光停留的地方，傅少轩都示意店员把鞋子包起来。还不忘嘱咐：“这些鞋子后跟全部做一下软化，我怕然然磨脚。”
纪舒然目光停在一双银色碎钻高跟上，店员连忙凑过来：“我去库房拿您的尺码来。”
等店员的时候，纪舒然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见店里多了个人。
于萌萌坐在凳子上正在试鞋，她脚上踩的就是那双银色碎钻高跟。
纪舒然不傻，那女人能如此碰巧出现在鞋店，只能说明她一直跟着他们。
于萌萌揽住傅少轩脖子撒娇：“你说的我要什么都给我，我就要这双鞋，好不好嘛~”
傅少轩一把揽住她，扬起宠溺地笑，吻了吻她粉嫩的唇：“怎么不行？买，看上什么，都给你买。”
于萌萌得寸进尺，跳着挂到男人身上，“这双鞋只有一双，那纪舒然怎么办？”
傅少轩双手托着她，“她有这么多双鞋，不差这一双。”
女人得意地笑了，主动献上香吻。两人旁若无人地就这么亲上，难分难解。
于萌萌走了好一会，纪舒然才踏进店门。傅少轩一脸遗憾道：“然然，那双鞋没有你的尺码了。”
纪舒然十指嵌入掌心，努力维持面上平静，淡淡道：“算了，我……不要了。”
4
周末，纪舒然一个人在家，店员打电话说鞋子都送到了。
她正要去开门。却见于萌萌带着司机已经进了门。
客厅里一下子堆了很多鞋盒子。而于萌萌穿的正是那双银色碎钻高跟。
她把脚踩在地板上跺了跺，笑得一脸招摇：“纪姐姐，你看我的鞋子好看吗？”
纪舒然不置可否，于萌萌却自顾自坐下。
“纪姐姐，刚才一路上有点渴，你给我倒杯水吧。”
纪舒然不想现在就跟她撕破脸，扭头去厨房倒水，兜里的手机却呜呜地震个不停。
她收到一串视频，发信人全是于萌萌。
第一条视频是在鞋店拍的，傅少轩半蹲着要给于萌萌穿鞋。
女人把脚伸到男人手心，然后，男人托着她的脚吻了她纤细的脚腕。
女人嘻嘻笑，脚趾沿着男人大腿内侧一路往上滑，被男人捉住，轻轻咬了下大脚趾……
纪舒然捏水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原来昨天她上厕所时，错过的还有这一幕。
再后面，是更早拍的视频。看背景，都是半山别墅。
卧室内，女人光洁的小腿压着男人的肩，脚尖向着天花板的方向……
下一个视频，镜头拉近，记录下傅少轩的睡颜、一床的凌乱和床下四散的衣物。
再下一个，记录了别墅最新的陈设。纪舒然亲自选的摆件都不见了，换成了于萌萌喜欢的风格。
不知看了多久，纪舒然只觉得手心生疼，低头一看，指甲已经把掌心掐出了血。
她扭头看向坐在沙发里的那个女人。
女人正冲她摇着手中的手机，扬起下巴笑得张扬。
明明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于萌萌却像是在她心上戳了一刀又一刀。
纪舒然端着水杯回到客厅的时候，于萌萌起身要走。
沙发边到处都是纸屑，鞋盒被踩得稀巴烂，高跟鞋七零八落。分明是被人都试过一次。
于萌萌露出一抹挑衅的笑，“纪舒然，我来只告诉你一件事。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都会抢到手。包括你的男人！”
于萌萌走后，纪舒然一把掀起她刚才坐过的真丝沙发套丢在地上，把地上鞋子一股脑都包进去。然后托着那一大包东西丢到了大门边垃圾桶。
她没注意到，路上还漏了一只鞋。而那只鞋恰好被傅少轩捡到了。
捡到鞋后，他顺带发现了垃圾桶里的沙发套和其他高跟鞋。
“然然！”
傅少轩冲到楼上，一把揽住纪舒然的腰，将她整个人紧紧嵌入怀中。
虽然爱人就在身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一瞬间心里很空很慌。
他贴着她的脸轻蹭：“我这几天都不出门了，我陪着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纪舒然扭头看他，眼里尽是平静和茫然。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傅少轩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护士的话，不敢再刺激她。只轻声问，“我们晚上出去吃？”
吃饭地点选在一家高级私房菜馆。来的都是傅少轩的发小，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席间发小一个个争着给纪舒然敬酒：“嫂子好，我们可算见到傅哥当命根子一样疼的女人了。”
“会不会说话，对着嫂子自罚三杯！”
其他人开始起哄。
别人敬酒，纪舒然不好不喝。刚端起酒杯，就被傅少轩一把夺过喝掉。
他指着面前一帮发小，高声警告：“你们要是敢灌你嫂子酒，老子直接把酒瓶子塞你们狗肚子里。”
傅少轩像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冲向混坐在宾客席的于萌萌。
“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于萌萌一头长发被傅少轩攥在手中，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不是我，不是我！”
此时，大门打开。彭丽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新娘子失踪了！”
于萌萌指着大门，歇斯底里地喊，“肯定是纪舒然搞的鬼！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失踪？”
“闭嘴！这些照片明明是你自己拍的！”
傅少轩红着一双眼瞪着她，手里力道丝毫未减。
傅妈妈连忙赶来劝架：“松开！萌萌怀着孕！她怀着孕！”
见说不听，便拿巴掌使劲拍儿子的手。
“妈，不是我啊！你问他们啊，肯定是纪舒然找人换了照片！”
于萌萌打死不认。
此时，宾客散得差不多了。傅少轩上去就揍了设备调试师两拳。
“是谁让你放这些照片的！说！”
调试师跪地求饶，指着于萌萌咬死不放：“就是她！”
不等于萌萌开口辩驳，傅少轩大口喘着气，冲向彭丽。
“然然人呢？人呢！”
彭丽也慌得不知所以，把捏在手里的手机交给他。
“今天凌晨就走了。我起床时，只发现这部手机。”
傅少轩接过手机，这才发现聊天记录里于萌萌发的那些照片视频。
整整十多页的内容，纪舒然竟然连一个字都没回。
他扭过头来，双目血红地看着于萌萌，“然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傅少轩丢下那个烂摊子，一连拨了好几通电话。
11
“今天的飞机？哪个航班？”
傅少轩快步下楼，准备开车去机场，突然，他身形一顿。
“你说什么！她没上飞机？”
傅少轩发动所有资源，只查到一个消息。纪舒然买了去国外的机票，但没上飞机。
所有的渠道都筛了一遍，压根没找到纪舒然的出行记录。
也就是说，纪舒然‘人间蒸发’了。
自负如傅少轩，当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说纪舒然只是单纯去了国外，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找到她。
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她的消息，只觉得一颗心像放在铁板上用油煎。全然失了分寸。
没有消息，他就亲自去找。刚准备发动车子，就被傅爸爸挡住去路。
“爸，你让开！我要去找然然！”
“你给我滚下来！她那个性子，就算真找着了她能跟你回来？”
傅少轩搭在油门上的脚僵了一瞬，“我不管！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
然后果断倒车，准备拐弯时，傅妈妈也哭着来扒车门。
“儿子，现在不是找人的时候，婚礼的事咱们得赶紧澄清！不然我们傅家就完了！”
傅少轩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纪舒然，想也没想就扒开母亲的手。
一个甩尾，绝尘而去。
他不知道，已经有娱乐记者完整地拍下了这一幕。
傅少轩先赶回自己的家，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却发现纪舒然的个人物品都消失了。
客厅里、浴室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纪舒然用的牙刷、杯子都不见了。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照片墙空了，承载着两人的旅游纪念品、节日小礼物统统不见了踪影。
像是他不在的时候，这房子里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走了纪舒然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面对着面前这栋空的可怕的房子，傅少轩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跌坐在地。
他突然想到什么，连滚带爬地朝门口垃圾桶而去。
垃圾桶里面塞了只大行李箱，正是之前他送纪舒然的那只。
他还记得她收到这只箱子时说的话：“你要是哪天惹我生气，我就提着这只箱子离家出走！”
可是，当她真的离家出走了，竟然连这箱子也不要了。
傅少轩颤抖着打开箱子，眼睛瞬间湿了。
箱子里放着的全是他送她的东西——衣服、帽子、帆布包、毛绒玩偶……
都是些廉价到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他一样样把这些东西捧出来。
旧玩偶是第一次约会他给她抓的奖品，早已经洗掉了毛。
帆布包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要的生日礼物。他从没见她用过。现在还是新的。
还有很多他早已遗忘的小东西，她却一直留着，保护着。
傅少轩看着这些旧东西，又想到他豪掷千金给于萌萌买的那些奢侈品和珠宝。心疼得像是要炸开。
“然然，我都做了什么啊！然然……”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旧物全部放回去，像是在拿珍贵的易碎品。
他把箱子摆在卧室床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手机响个不停，一群人等着他回去收拾烂摊子。
可傅少轩根本不理，定定地看着那只行李箱。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麻木和偏执。
“然然，既然我能找回被你丢的东西，那我也能找到你……”
12
纪舒然原本是计划坐飞机离开的，只是在婚礼前一天晚上改了主意。
她忽然想起，傅少轩那些发小几乎遍布各行各业，她想瞒天过海玩消失，没那么容易。
婚礼前夜，彭丽拉着她刚跑到楼下，她就突然不走了。
“丽丽，你报个旅行团吧！”
那会儿彭丽以为她疯了，直到纪舒然解释清楚，她才豁然开朗。
纪舒然的计划是跟着旅行团先离开，等过了这几天，再坐飞机出国。打个时间差。
加上彭丽里应外合，说两句谎话。等傅家丑事曝光，那时候傅少轩焦头烂额，恐怕也没工夫再管她了。
所以彭丽用家人的名字报了旅行团，同时也拷贝了纪舒然手机里的全部证据。
彭丽提前买通酒店工作人员，婚礼当天，顺利引起一场骚乱……
纪舒然跟着夕阳红旅行团一路往南，团里有个奶奶很喜欢她，两人住宿也住在一个屋。
“长这么漂亮的闺女一个人旅游多危险，我把我孙子介绍给你吧。”
纪舒然以为奶奶是开玩笑，顺口答应：“好啊，奶奶您这么标致的大美人，您孙子肯定不差！”
作为老年团里唯一一个年轻人，人美心善的纪舒然成了免费摄影师，也被爷爷奶奶们捧在手心里宠着。
大家吵着闹着都要给她介绍对象。
失去父母之后，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来自家人的温暖。
这种温暖她在傅家人身上没找到，没想到在这群素不相识的爷爷奶奶这里找到了。
三天两晚的旅程结束，纪舒然去了机场。
天边朝霞刚染上第一抹绯红的时候，飞机顺利起飞。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第一次被日出的美震撼地掉眼泪。
此后，一切都是新的……
不出意料，婚礼之后，傅家人果然乱得焦头烂额。
傅少轩和于萌萌的丑事被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公司股价一跌再跌。
可总裁傅少轩至今没有站出来解释，这彻底激怒了网民，傅少轩被撤职。
撤职后，傅少轩哪也没去，就待在纪舒然的卧室里等消息。
他裹着她睡过的被子，祈盼能再感受一点她的气息。
傅家老两口来劝过几次，他都闭门不见。
两人没法，只能换跟纪舒然关系还不错的傅依依来劝。
“哥，你先出来！我们一起找嫂子。总能找到。”
傅少轩不说话。
“你对嫂子那么好，又买衣服又买包的，她舍不下你的。”
傅少轩听到买衣服包包，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刺猬。
“你闭嘴！不准再提什么衣服，我不想听！”
傅依依不傻，脑袋回个弯也都猜到了。
“哥，你糊涂啊！那于萌萌是什么货色，她就是奔着你的钱来的。我嫂子那么好的人你不珍惜，反倒把块垃圾当个宝……”
“哥，那天家宴，我把你找我买东西的事告诉嫂子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你没看她那个表情，太让人心疼了……”
“还有爸妈竟然都知道你的事，还一起瞒着嫂子。她得多难过，多伤心啊！我都看得出来，她把咱妈一直当亲妈对待的……”
这时纪舒然才反应过来，这个蛋糕是做给谁的。
陈奶奶给她使眼色，她连忙手忙脚乱把蜡烛插好。
分明是陈奶奶亲手做的蛋糕，此时捧蛋糕的人却变成了她。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昏暗的缘故，纪舒然觉得站在门口的陈沐泽眼神澄净得像盛满月光的海面。
在那个下雪的夜晚，陈沐泽吹完蜡烛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纪舒然。
“舒然，考察我这么久，可以让我当男朋友了吗？”
16
纪舒然心中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们明明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比起惊喜，这个表白对她来说更像是玩笑。
但这念头刚起，就听陈沐泽说：“本来上周我就想表白了，是奶奶跟我说，让我先缓缓，她怕太快你接受不了。”
纪舒然心想，这可能是文化差异。正想拒绝，陈沐泽却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的。
他扭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解释。
“不是文化差异。有的人一辈子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有的人认定一生所爱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纪舒然心里更慌了，目光不由得滑向陈老太太。老人清了清嗓子，点点头。
“旅游的时候我给他看了一张你的照片，这小子眼睛就亮了。”
可惜，就算有亲奶奶助阵，陈沐泽等来的结果还是沉默。
趁着陈沐泽出去丢垃圾的时候，陈老太太过来拍拍纪舒然的肩。
“臭小子平时工作忙，如果不是你，他才不会天天回来吃饭呢。”
纪舒然有些为难，“可是奶奶，这并不代表……”
老太太笑了，食指点了一点奶油到纪舒然鼻子上。
“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教育出来的孙子没有信心？”
那天之后，镇上罕见地下了一场暴雪。
积雪堵住了门，造成了很多人的出行困难。纪舒然的小公寓也不例外。
从窗户看过去，是白茫茫的一堵墙。积雪已经快要漫过房门的高度。她只能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停电又停水，她的冰箱里又没有食材，纪舒然又冻又饿，只能缩在床上取暖。
就在这时，她听见隆隆隆隆的声音。上到二楼一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台清雪车。
雪车开到离门距离一米的时候停下来，又缓缓地退回来处。一个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人下车，紧接着院子里响起铁铲铲雪的声音。
不知铲了多久，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纪舒然裹着毛毯开了门。
门外一身风雪拿着铲子的男人，正是陈沐泽。
他先很快观察了一下纪舒然的情况，然后立刻取下背上的背囊递过去。里面是一个装满水的保温杯和一些吃的。
“你先对付两口。”
“陈奶奶呢？”
纪舒然把门一关，用行动邀请男人进屋。
“别担心，我们那边雪已经清好了。”
陈沐泽就这么坐在沙发边看着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纪舒然突然感觉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这时他突然站起来要走，“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纪舒然立刻松开手中食物，一把拽住他的手，用眼神挽留他。
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她胸腔里那颗平静许久的心，竟疯狂躁动了起来。
那之后几天，陈沐泽都绝口不提那天为什么会来纪舒然门前扫雪。
直到有天她绷不住，主动给陈奶奶打电话。老人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臭小子没跟你说啊……”
从陈奶奶口中，纪舒然才得知那天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清雪车，竟是陈沐泽驱车20公里从别的镇上拖回来的。
可这些事情他却没有让她知道。
她突然有些哽咽：“为什么呢？奶奶，我如果不主动问，他是不是永远不会说？”
陈老太太在电话那边笑，“因为他不想让他的爱变成你的负担。”
“因为他明白你需要时间去慢慢释怀，慢慢接受……”
17
于萌萌的孩子掉了。傅家只是安排了个医院的床位，没人去看望，甚至一分钱的表示都没有。
这对于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于家人而言，全然是捅了马蜂窝的举动。
于家两口子一大早就跑到傅少轩公司大楼门口去闹。
于爸请了支鼓乐队，敲敲打打的，一会儿门口就围了不少人。
于妈哭天抹泪，到处给路人发女儿流产的病历复印件。
“傅少轩那个小兔崽子，害得我女儿流了产，一分钱赔偿不给，现在躲在乌龟壳里面不出头！大家给评评理，帮我们老两口讨回公道！”
哭着哭着，她索性坐在地上，“我女儿怀孕4个月，孩子就这么没了。医生说是个男孩，是傅家两个老东西心心念念的大孙子！”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了，保安连忙来撵人，刚碰到于爸的肩膀，老头一下就倒地不起。又撒泼又打滚。
“大公司打人了！大公司欺负咱们老百姓了！富二代让我女儿一个黄花闺女给他当小蜜给他生儿子！结果提裤子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