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天花板的白炽灯明晃晃洒着冰冷的光。

方若水看着眼前的缴费通知单，又看了眼手机卡上的余额——连零头都不够付。

“小姐，请问您用什么方式交费呢？”

护士不耐的再次催促，方若水咬了咬唇，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

“我刷卡。”

“滴。”

磁卡在机器上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

男人视线落到屏幕上亮起的信息，嘴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方若水走出医院，在备忘录上记下刚刚的金额。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她接起。

“你好，方小姐，我们听了您发来的歌，本司想和您谈一下签约合作的事情，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方若水握紧了手机，又惊又喜。

她这些年往外投了一百多份歌曲小样，这是唯一一家通过了的。

回到家，她殷勤的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坐在桌边安静的等着。

时针指向了11，桌上的饭菜，也逐渐失去温度。

终于，玄关处传来声响。

陆哲带着浓重酒气走进，却是径直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方若水眉目一跨，拿起睡衣，敲响浴室门。

门开了，里面伸出一只胳膊，却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若水一怔，下一秒便被拉了进去，紧接着一个含着酒气的吻便盖了下来。

......

氤氲水汽中，她被男人攥着下巴直视镜子，满面通红却避无可避。

“喊出来，我喜欢听你的声音。”男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伴着水声，浴室中一片旖旎。

云消雨散，卧室里，方若水感觉陆哲心情不错，试着问出了口：“我、我想去签约做歌手。”

陆哲脸随即冷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可是......”方若水咬了咬唇，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陆哲眼神一暗，语气烦躁起来：“我费尽心力才给你找到这个和声歌手的工作，一个月一万多，还不够吗？”

说完，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方若水望着关上的门，心里潮湿又憋闷。

她是音乐系学生，在毕业大会上，遇见了已是金融主管的学长陆哲。

毕业后，她一直投送简历，却石沉大海，陆哲也一直很抗拒她做歌手。

即使这般，他还是拖了很多关系，帮自己找了和声歌手的工作。

方若水很感激他，但她，真的很希望站在舞台中央......

第二天， 方若水看着电脑屏幕上已经写好的谢绝签约的邮件。

良久，指尖一动，按下了发送键。

CL娱乐公司。

陈如雪陡一进录音棚，就看见方若水正在练声。

声如清泉，沁人心脾。

陈如雪眯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嫉妒与厌恶。

她打断了方若水，甩下一份资料，命令道：“方若水，把这份资料送去给杨总。”

“可是马上就要录音了。”方若水为难的拒绝。

陈如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这里有你没你都一样，要不是走后门谁会要你？”

接着，她语气一转，嘲讽道，“你不是想要攀高枝当歌手么，给你这个机会就要珍惜。”

方若水攥紧了手，没有在意她的讥讽。

只是陈如雪是公司现在正捧的歌手，得罪她，这份工作难保。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接过了资料。

看着她出门，陈如雪红唇勾起一抹笑，拨了一个电话，娇声说：“杨总，上次你看中的人我给你送来了，这次的新歌一定要让我先选哦。”

电梯缓缓上行。

CL娱乐拥有整栋大楼，但方若水没有资格去别的楼层，这是她第一次上楼。

走出电梯，她看着门口的牌子找着杨总办公室。

经过一间房间时，未阖的门缝里漏出声音。

“听说崔总家藏了娇妻，爱护的紧，不让大家知道呢！”

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方若水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不过就是我包养的小雀，见不得人罢了。”

那道声音，分明就是陆哲！




方若水想推门而入，可手搭在把手上，又停住了。

里面另一人接着说：“崔总，上次您提到封藏的人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公司会通过她的。”

崔总......方若水恍然想起了，男人说的崔总，应该是CL的总裁崔哲。

也是了，她缓缓缩回手。

陆哲只是一家金融公司的总管，怎么可能会在CL呢？

她笑笑，便转身离开。

找到杨总办公室，方若水刚敲响第一声，门就开了。

门后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上淌着笑：“把东西放桌上吧。”

他脸上的笑让方若水眉头微皱，她忍着不适上前。

资料放在桌上的同时，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方若水猛地转身，退后一步，神色紧张：“那杨总，我先走了。”

男人突然拉住她：“你不就是上来找男人的么，装什么装。”

粘腻，湿滑的触感从手腕传递到大脑，激起一阵恶心。

方若水颤声喝道：“杨总！请你自重！”

她试图用力扯出手来，却被男人一拽，拉进他怀里。

方若水心里大骇，只能不停的推搡着挣扎，眼眶急得通红一片。

就在这时，门被突然敲响。

“杨经理，崔总有事找您。”

方若水趁男人分身之际，猛地推开，夺门而逃。

方若水在电梯里浑身颤抖，用手背擦去不断的泪水。

待平复好情绪，重新回到录音棚时，她已经迟到很久了。

制作人见她迟到，大发雷霆：“你不想干下次就别来了！”

方若水无言以辩，只能连连低头道歉，陈如雪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第二天，方若水甫一进录音棚，众人的异样眼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不约而同的挪开。

方若水心陡然一沉，隐隐有些奇怪。

回到家，陆哲难得比她先回，坐在沙发里，看不清神色。

方若水抿出一个笑，走近柔声说：“今天想吃什么......”

还没说完，就被没有温度的声音打断：“这是什么？”

方若水茫然的看着举在眼前的手机，随即脑袋一片空白。

屏幕上，是她衣衫不整的被抱在杨总的怀里。

陆哲脸色阴沉，冷声道：“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已经在你们公司传疯了！”

方若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冷，恍然明白了，同事怪异的眼神。

陆哲怒火熊熊，一把拉住她的手，质问道方若水：“你就这么想出名！甚至不惜出卖身体？！”

方若水浑身颤抖着，陆哲眼里的厌恶，就像一柄匕首狠狠的插进她的心里。

她摇着头，声音哽咽的解释：“不是的，是他强迫我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生，阿哲你要相信我。”

陆哲沉默了几秒，眼底的冷意换瞬即逝，随即泛起了心疼。

他站起身，将方若水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我这么爱你，当然相信你。”

方若水靠在他的怀里，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了下来。

陆哲的信任让她更加感动。

但接着，方若水就发现公司削减了自己的演出和录制的机会。

这样，她的工资也骤减。

“为什么？”方若水追问着负责人。

可负责人只是囫囵的说：“我也是按上面人的指示办事。”

方若水怔了一瞬，追问无果。

她垂下眼，安慰自己，这样就省下时间照顾陆哲了。

过了几日，方若水终于得到一个在宴会上给表演节目歌手和声的机会。

晚上，宴会。

方若水刚在嘈杂的后台换好衣服，手机‘叮’了一声。

昨天出差的陆哲发了条消息。

她滑开，是一张c市的风景照，还有一条信息：准备回来了，想你。

方若水笑了笑，心里软了软。

正要回复，恰好演出时间到了，她连忙收好手机走出了房间。

在经过前厅花园时，她无意抬眼扫过宴会厅的窗户。

下一秒，方若水怔住了。

二楼阳台上，有对男女正在热吻，壁灯将男人锋利的眉眼照得清晰。

正是刚刚说才上飞机的陆哲！




方若水在台上魂不守舍的唱着，一边想着阳台上的人。

一定是看错了，她安慰着自己，只是眉眼有些相似罢了。

唱完歌，方若水想向负责人说声先走。

她找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看到负责人在跟一个人说话。

方若水走近，那边的声音渐渐传来。

“崔总，那个叫方若水的和声，您已经断了她半个月的外务了，现在可以让她重新工作了吗？”

男人抿了一口酒，淡淡的说：“还早呢，先玩她半年。”

熟悉的声音让方若水怔住，她在灯光下浑身冰凉。

男人背对着她，二人的距离近到，方若水能清晰的看到他后颈上的痣。

——与陆哲如出一辙。

她摇晃着倒退了两步，接着猛地转身离开。

回到家，方若水搜索着CL娱乐的总裁。

可网上的信息好像被人刻意隐藏，她翻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张多年前的照片。

鼠标放大那张照片，方若水的心，像被一只手肆意摆弄拉扯。

照片上的脸——与陆哲别无二致。

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又如被炙烤般的灼热，冷热交织，叫她连泪都落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开门的声音。

方若水呆滞看过去，陆哲还是穿着昨日出门时的廉价西装，与刚刚宴会上精致的定制西装，天壤之别。

她想起了二人的初遇，他端着酒，带着笑穿过人群走向她，开口便猜出了自己的专业。

两年了啊，陆哲的温和与体贴，怎么能都是假的呢？

看着走过来的陆哲，方若水开口问：“c市好玩吗？”

陆哲坐在沙发里：“还行，下次我们一起去。”

“吃过饭了没？”

“飞机上吃过了，挺难吃的。”

一问一答，只是平常。

方若水心却渐渐的沉进了冰湖。

她忽然问道：“两年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爸妈的，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吧。”

这时，陆哲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说：“嗯，下次吧。”

平时方若水绝对不会察觉的停顿，此时猛地放大。

她再也问不下去，仓皇的起身进了浴室。

打开花洒，在巨大的水声里，呜咽从紧咬的唇缝间泄露，眼泪夺眶而出。

方若水出来后便躺在床上装睡。

不多时，身边床垫塌陷，身侧分明传来的是滚烫的体温，却让方若水寒如刺骨。

她侧过身，不着痕迹的拉远了距离。

第二天，方若水醒来，陆哲已经离开。

她想了想，换好衣服拎着汤出了门。

到了陆哲公司楼下，方若水给他打电话：“阿哲，我到你公司楼下了，你下来拿一下汤吧。”

电话那边静默了三秒钟，陆哲才说：“我在外面陪客户呢，我让小杨来拿。”

小杨是陆哲的组员，这两年她见过的唯一一位‘同事’。

等了一会，小杨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他笑着说：“给我吧，我给主管送去。”

方若水弯了弯嘴角：“麻烦你了。”

小杨接过汤便转身走了，方若水等了一会才大步跟上。

果不其然，在下一个街角，小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方若水面无表情的拦下一辆车，继续跟了上去。

车一路顺畅的停在了CL楼下。

方若水立在门口，视线缓缓的自下往上的将整座大楼盛进眼里。

心里最后一丝妄念，也烟消云散。

她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大步走进了公司。

“小杨。”她喊住电梯前的人。

那人回头，看见方若水，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方若水上前：“带我去见他。”

恰好电梯门开了，小杨无法，只好让她一起上去了。

电子屏上数字跳动，方若水缓缓的开口：“像我这么蠢的人，是不是很好骗？”

杨秘书听着她的语气，心里不忍，嘴唇微动，终是没有开口。

她继续说着：“这样一场游戏，他玩得尽兴吗？”

无人应答，如同她一人的自问自嘲。

到了办公室门前。

杨秘书轻声说：“方小姐，请您稍等......”

方若水未理，径直上前，直接推开了门。

办公桌后，男人闻声抬眼，看见来人后猛地怔住了。

接着，他眼神逐渐恢复常色。

陆哲淡淡的说：“进来，把门关上。”

“咔哒”一声，门合上。

方若水一步一步走上前，视线细细的打量着。

从精致的领带夹，到手里昂贵的钢笔，无一不彰显他的身份。

良久，她语气如常，只是一丝颤抖泄露：“我该怎么称呼您，是陆哲，还是崔总呢？”




陆哲，不，崔哲沉默了三秒，才一松肩膀慵懒的靠进椅子里。

他‘啧’了一声：“这么快知道了。”

崔哲脸上的兴趣缺缺像无数根箭，齐齐扎进了方若水的心里，千疮百孔，汩汩流血。

方若水直直的盯着他，这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她声音嘶哑问道：“昨晚在宴会上的人，真的是你？”

崔哲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坦然的承认：“是。”

方若水攥紧了手，继续艰难的说：“撤掉我外场演出的人，是你？”

“是。”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方若水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愤怒逐渐被荒诞替代。

这些年她自以为最了解她最爱护她最尊重她的人，结果一直将她玩得团团转。

方若水眼眶殷红一片，声音从喉间挤了出来：“从头开始，你都在骗我！”

“是。”

崔哲说完便站了起来。

他轻飘飘的说着：“不仅如此，这些年一直封藏着你的人是我，这些年让你只能做和声的人也是我。”

方若水望着他，手脚冰凉。

“为什么？”方若水是真的不解，眼里满含痛苦，“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她是真的不明白。

从一开始，造成她困难窘迫人生的罪魁祸首，怎么能是她全心全意爱了两年的人？

崔哲不答，脸上一片寒意。

方若水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的名字是骗我的，你的身份是骗我的。”她望着他，眼里有着哀求，“你有什么是真的？”

崔哲笑了，语调轻慢：“你花得我的钱，是真的啊。”

看着他的笑，方若水脑袋空白了一瞬，心痛到没有知觉。

接着视线从他的脸，缓缓低垂，看着自己的手。

曾经的她也是娇惯的女儿，这几年，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缝补。她这双手，以前都是弹琴写谱的，如今遍布厚茧。

而这些，都是为了眼前的男人。

方若水扯了一下嘴角，像是讥讽自己的愚蠢。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水如数泼在男人的脸上。

“崔哲，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再也无法承受，转身就要走。

崔哲将湿透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攻击性十足的眉眼，他长腿一跨，一只手就锁住方若水的双手将她压进沙发。

“恶心？难道在我这里你没有得到快乐？”

崔哲挡住她的挣扎，语气恶劣：“住我的，用我的，花我的......方若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讥讽像刀，狠狠割在方若水的身上，让她血肉模糊，血色尽失。

方若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那些钱，我还给你。”

“还？”崔哲笑了。

“你拿什么还？连你现在这份工作都是我施舍给你的。”

方若水心中悲凉到极致，再无力开口，只能拼命挣扎。

崔哲不耐烦了，他眼神一变，突然意有所指的说：“我们还没在办公室里来过吧？那就从这里开始一笔一笔的还吧。”

方若水一颤，瞳孔不敢置信的骤然瞪大，恐惧和愤怒在里面搅动着。

“放开我！”方若水脸色惨白。

崔哲停了一秒，方若水还未松下一口气。

接着，她的衣服猛地被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