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想问什么，尽管来问，今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小辈按耐不住。
“你真的看到兽蛋被掉包了吗？不会是癔症犯了吧。”
我笑出了声，也对，我现在这样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和疯婆子差不了多少。
我朗声回答。
“对，我亲眼看到的，不仅如此，我还用了留影石。”
我弹出一粒石子，就看到一百年前，表妹千叮咛万嘱咐巫溪，不管我生下什么都要换给她。
到了生产当天，巫医毫不犹豫的调换了两颗兽蛋，清清楚楚，铁证如山。
夫君一道术法就打的表妹吐了血，毕竟丑奴身上的伤痕人人都是能看到的。
鞭伤，烫伤，甚至私密处还有牙印，这都不是该在一个幼兽身上出现的。
不少人垂眸流泪，还有人亮出了法宝，想护送丑奴的魂魄一程。
可不管怎么样丑奴的魂魄都聚不拢，夫君又愤恨的看向我。
“她一定是死不瞑目，琉光，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救出我们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说！”
“莫不是你真的贪图桑宁的天阶血脉，可不管怎么样，丑奴都是我们的孩子！”
“女儿，我的女儿。”
凤族的少主何时这么悲泣过。
连天上的上神都忍不住降下神谕，询问到底有什么隐情。
别着急，事得一件件办。
在解答他们的疑惑之前，我要先解答我的疑惑。
“表妹，你到底为什么要换孩子？”
9
“呸，什么表妹，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只不过是我们族里捡来的孤女，跟我互称姐妹，你也配？”
“要不是我赏你一口饭吃，你早就被妖兽吃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我们不是姐妹，那你为什么要换蛋？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听了后突然周身灵力波动极大。
“没有对不起我？我哪里比你差了，你知不知道本来是我该嫁给凤玄！”
“不知道你从哪里出来勾走了他的魂！凤族极难孕育子嗣，你居然还有了他的孩子。”
“我怎么会让你如意！”
“你的女儿从小就跟狗一样对我毕恭毕敬，只要我招招手，她就过来。”
“我剪她舌头的时候骗她说，只要剪了我就允许她在外面叫我娘，她真的信了啊，哈哈哈，蠢货。”
“哦，你还不知道吧，那三个兽男蹂躏她的时候，她一直再喊着，娘，我好疼啊娘。”
“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呢？你再陪我的宁宁游湖赏月。”
“每晚你的女儿不流血流泪，我就睡不着啊，琉光阿琉光，你就是输了！”
我不解的盯着她。
“就因为一个男人，你要断送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
“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吗？”
凤玄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给了她一耳光，打落她的牙齿。
“我与你从未正式有过婚约，与琉光更是两情相悦，你这个贱妇！我杀了你。”
表妹被打的吐血跌落在地，她的族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这是与凤族结了死仇，谁都救不了她。
毕竟我对她的好四海皆知。
她与人斗法我总是给她撑腰，她出嫁时我送了她千里红妆。
她在婆家受了委屈，我便以凤后的名义去为她讨公道。
事到如今，她也扯下了平日那副娇弱的面孔。
她癫狂的问凤玄。
“是，我是无耻，可她琉光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么维护！”
她这么一说，众人又将矛头对准了我。
是啊，明明我早已经发现了，在一百年前就能了结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今日。
凤玄转过身，眼里盛满悲伤。
“琉光，只要你说的我就信。”

。”
表妹正在给桑宁剥葡萄，头都没抬。
“没把她生下来就掐死，就是我最大的仁慈。”
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
“一只麻雀而已，有什么资格活在凤族，我作为她娘，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我只装听不懂，成全她的小心思。
到了晚宴时，表妹更是殷勤的为桑宁夹菜布置。
桑宁喜欢吃小灵鱼，可那鱼刺格外多，表妹宁愿自己不吃饭也要给桑宁拆鱼刺。
而我女儿被铁链栓在桌边舔舔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阿娘，我能吃个馒头吗？”
她猛的变脸上去就抽了女儿两耳光，将所有人的残羹剩饭倒进盆里将女儿的头压进去。
“吃啊，我让你吃！你是没吃过饭吗？”
女儿的脸上都是秽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求救般的看了我一眼。
我慢条斯理的饮下一杯灵酒，真不错。
桑宁被骇的脸色有些苍白，表妹注意到后立马揪起女儿就走。
“碍了你表姐的眼，我要你好看。”
丑女的脸上满是麻木，回家等待她的或许又是新的刑具。
第二日，表妹如约送来心莲而女儿却没来。
似乎是生怕我不知道，她紧盯着我的眼睛说。
“昨晚我让三个兽男去好好调教了那个不懂规矩的贱货。”
3
“反正是一个杂毛鸟而已，没什么所谓，最主要的是，是我们桑宁。”
“你说对吗，姐姐？”
我点点头而夫君向我投来不满的目光，我这夫君向来正直良善。
得到我的首肯后，她笑的更深，我们母女被她玩弄于股掌中，让她痛快。
她献宝般的将心莲捧去桑宁面前。
“宁宁，这可是姨母族中至宝，吃了它一定能抵住雷劫。”
桑宁没有伸手接，反而看了我一眼，毕竟这礼物实在贵重。
表妹见状急了扯住她的手，生怕桑宁收下孝敬了我们。
“这是为你好的事，你不用在乎别人，谁不让你用，就是黑了心肝。”
说完就让桑宁化为原型准备炼化心莲。
她目光热烈的欣赏着桑宁的原型，可突然发现桑宁的尾巴尖上少了一支羽毛。
随之将指尖狠狠对准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我脸上。
“你是怎么照顾宁宁的，她少了一支羽毛，你都没发现。”
“你就是这么当阿娘的么？”
我疑惑的问她。
“你自己女儿浑身的毛都快被你拔秃了，宁宁只是不小心掉了一根而已，你发什么疯？”
“得了空多关心自己女儿吧。”
看到我轻描淡写的样子，她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阴毒一笑。
她打开传音符。
“把那贱种的脸给我划烂，宁宁受伤了，一定是被她冲撞的。”

10
“已经这样了，凤玄神君还对这个女人这么深情，他真的用情至臻啊。”
尽管是如此血腥的场面了，还是有不少待嫁的兽族少女看着他羞红了脸。
或许是为了表达他对我的爱，他直接扔了剑，卸下周身八成功力张开手臂向我靠近，想要拥抱我。
“琉光，过来，到夫君这来。”
“你一定是被蛊惑了对不对？我们为了孕育一颗兽蛋受了那么多罪，你怎么会眼看着被换走置之不理呢？”
“你还记得你有孕时，我们一同为女儿起了五六个名字，还学着人间的规矩为她埋了一坛女儿红，你都忘了吗？”
他满眼深情，为我做足了场面，只要我承认我是被表妹陷害蛊惑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连许久没出声的凤凰老祖都说。
“孩子还会再有的，眼下先让凤玄瞧瞧你的身体。”
我若有所思的扔了手中的剑，凤玄缓缓靠近我。
表妹挣扎着嘶吼。
“凭什么！凭什么你还这么喜欢她，她也是个贱人！”
凤玄一道禁言咒，封了她的嘴，继续靠我靠近。
终于，他离我只有一拳的距离，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细细哄着。
“琉光，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的公务是有些繁忙，冷落了你。”
“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怎么能让孩子受那种罪孽，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别急，你慢慢告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手在背后默默掐了一道昏睡决。
我的瞳孔开始呆滞，随后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清醒过来。
双手环绕上他的腰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带起他的一阵阵颤栗。
“凤玄，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他含笑着答应我。
“琉光，只要我有。”
我变指为爪扣住他的死穴，声音冰冷。
“哪怕，是你的命吗？”
11
周遭的人被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一惊，看向我的目光里都是深深的厌恶。
我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些，凤玄如此深情又一力保下我，只要我服软，又是凤后。
可即使被我扣住死穴，凤玄也依旧镇定。
“琉光，你对我有什么仇怨我都接触，今生能与你相识相知，哪怕是死在你怀里，我都无怨无悔。”
他的眼中满是真诚，若不是我恢复记忆还当真被他骗了过去。
眼看我一直不出声，凤凰老祖也坐不住了。
她慈祥的看着我。
“孩子，有什么委屈，你对我说，我替你做主。”
啧啧，她真是好大一张脸啊，莫不是以为我没看到她眼底的阴狠之色？
凤玄连连点头。
“琉光，你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让老祖打我骂我，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的深情看的我十分腻味，周围的人目光仿佛能杀死我。
如果不是我手里还有凤玄这个人质，恐怕我已经神魂俱灭了。
所有人都不放弃游说我，毕竟我手里是凤族的未来。
“琉光仙子，孩子还能再有，这胎不是凤凰，下胎总会是的嘛。”
“更何况养恩总比生恩大，桑宁一定会孝顺你的，一切都是那个黄莺的错！”
我听着这话十分好笑便玩味的问了一句。
“诸位可知道，我是凤凰，凤玄也是凤凰，可我们为什么生出来杂毛麻雀吗？”

生产当日，我亲眼看到表妹将我的兽蛋和她的调换。
我闭起双眼装睡只当没看见，任凭她换走我的孩子虐待。
我依旧用自己的心头血日夜温养她的兽蛋。
最后她的蛋化出天级凤凰，资质卓越，备受我和夫君宠爱。
而我的孵出是一只最底层的灰色麻雀，毫无修行天赋，还被她故意剪了舌头，让人坏了身子。
等到选拔凤凰神女那日，表妹哭着要滴血认亲，说当年抱错了孩子。
我微微勾起嘴角。
“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
1
我正在院中指导桑宁修行时，表妹带着人来了。
“表姐，一个女孩子家，你让她清早修行这么辛苦。”
她连忙奔向院中给桑宁擦汗，问她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
我无可置否的笑了笑，当年她掉包了我跟她的蛋后，她就经常过来如此。
有时说我不会带幼兽，有时说怕我累到，总之抓紧一切机会跟自己的女儿相处。
而我的女儿嘛——我朝她身后望了望。
衣衫褴褛，看见人下意识的畏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知道挨过多少打而且一点灵力都没有。
我是凤凰，夫君是凤凰，我的女儿竟然是个灰麻雀。
她冲我一笑，嘴里黑洞洞的。
舌头竟然都被剪短了半截，只能含糊的说着。
“丑奴给表姨请安。”
丑奴？这就是她给我女儿取的名字。
表妹静了一瞬，看我没反应，隐秘又愉悦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拉着桑宁的手问。
“宁宁的修行之路还顺畅吗？姨母家有一蕊心莲可以助你抵抗雷劫，明日就托人给你送来。”
“别跟姨母客气，你在姨母心里就跟亲女儿一样。”
桑宁沉稳又有些骄傲的说。
“谢谢姨母，我一定会努力修行，不堕了名声，如今我已经是天阶凤凰了。”
听到这话，表妹心里乐开了花，毕竟桑宁在蛋里时，我为了将她孵化就用心头血喂了十年。
她破壳后更是天材地宝养着，所幸她也天赋异禀没有辜负我们。
小小年纪就在兽族里有一番名头了。
或许想到自己才是桑宁的亲娘，表妹不自觉的在我面前挺了挺背。
然后——将我的女儿扯着头发拖了过来。
“你看看桑宁表姐，再看看你自己，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这样，还不如死在蛋里。”
我女儿哆嗦着喊疼，越说疼表妹扯的越用力。
“再躲，我让你躲。”
直到揪下了一大把头发，发根处还带着血丝，为了让我看的能清楚些，还在我眼前晃了晃。
“表姐，我今天教教你，贱种就是要这么调教。”
2
桑宁在一旁皱了皱眉，表妹发现后连忙抓住她的手安抚。
“宁宁别怕，那个小贱货活该，你们不一样。”
说完又剜了女儿一眼。
我女儿也爬起来迅速的将血擦干净低头应着。
“桑宁姐姐，对不起，吓到你了。”
是了，她第一反应是先向桑宁道歉，因为她知道只有宁姐姐不生气，阿娘才不会生气。
她刚说完，表妹又对着她肚子踹了一脚。
“谁准你叫桑宁姐姐的，你配么？叫神女。”

6
片刻的安静后，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呼，我看到有人放出给凤凰老祖传信的符咒后，满意的笑了。
她闭了死关，族中没有生死大事绝不出现。
丑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脖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死不瞑目的看着我的方向。
夫君抱着她痛哭。
“你醒来看看爹爹啊，爹爹亏欠了你这么多年。”
看到我走近后，大家不约而同的在他们父女两面前铸了一堵人墙。
“虎毒不食子，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我看她就是换孩子的罪魁祸首，自己生不出来凤凰，就偷别人家孩子，现在还想毁尸灭迹。”
“只可怜了这个孩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他们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动起了手来，有不少小辈自发的用各色的法宝全都朝我脸上头上招架。
我被砸的头破血流，身上更是被戳打的没有一处好肉，可我一直笑着。
咽下嘴里腥甜，任凭鲜血染红牙齿。
“疯了，疯了，她一定是入魔了。”
“她明明可以救她女儿，不但没救，还杀了她。”
我笑的肆意张狂，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反而挑衅般的朝女儿的尸身吐了一口血沫子。
这下更是惹了众怒，有许多正义之士用留影石将我的所作所为留了下来昭告三界。
一时间四海知道凤族出了个女魔头，人人都得而诛之。
更有无数嫁出去的凤凰族女子因为我的举动被赶出家门，正在议亲的女子也被搁置了下来。
她们恨我入骨，只想活剐了我。
可是那怎么够呢？
我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毕竟我的修行不容忽视，否则怎么会被被选中嫁给凤玄。
我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表妹前。
先算她的账。
7
她正在拉着桑宁的手说着。
“心肝儿肉啊，让阿娘好好看看你，这些年你一定受委屈了。”
呵呵，委屈？桑宁有没有受委屈，她心里清楚的很吧。
看到我过来后，她畏缩的躲了躲，抖着嗓子与我对质。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却一言不发？”
“你就是想霸占我们宁宁的凤凰血脉，等她选上神女，跟着她享受无上荣光，对吧？”
“我对两个孩子都尽心管教，可宁宁成了天阶凤凰，丑奴只是一个杂毛麻雀。”
“你说说，这怨谁？就算你的女儿不是凤凰，也不该偷我的孩子吧！”
她喊的声嘶力竭，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她的心虚。
我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笑的像恶鬼。
“这不是如了你的意吗？”
她看了一眼四周，眼里划过微不可查的心虚。
“如了我什么意？我百年与女儿不能相认，我早知道是这样，一定要拼了命夺回我女儿。”
她一直在祸水东引，丝毫不提及自己虐待了丑奴。
她对桑宁的维护之情和我冷漠的杀了丑奴形成强烈的对比。
对啊，为什么我一直不把孩子换回来成了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疑惑。
只要我受一句话，我的女儿就能免受苦难她本该如珠如宝的。
就算我是不愿意失去桑宁，可至少也该保护自己的女儿吧？
四海八荒的神兽们越聚越多，连九重天上的上神都被惊动了些许。
闭了死关的凤凰老祖也即将出来。
天上紫色的闪电如孩儿臂粗在我头顶盘旋，恨不得劈死我。
我环视四周，以剑做撑支住身体。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