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逸这时才注意到，面前的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未松开手。
心中一阵痛的麻木。
他强笑一声，“阿云，不要闹了，你故意的对吧，怎么可能呢，你那么长情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就移情了呢！”
顾御白见状，点了点头，“姐姐确实长情，我也还在追她，只不过，前夫哥，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你还是个烂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但还是要感谢前夫哥，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定会好好把握，不让姐姐伤心的。”
说着，顾御白垂眸一笑，看向姜云的眼神尽是欢喜。
姜云被这笑容晃了神，待她意识到后，连忙低下头，咳了咳。
顾御白看着又红了耳朵的姜云，心情颇为愉悦，对着一旁的电灯泡开口道。
“前夫哥，我要是你，我定会现在就离开，干了那么龌龊的事，还想乞求原谅？真是恬不知耻。”
注意到沈君逸愤怒的眼神，顾御白心中的愉悦更是上了一层楼。
他假意对着姜云道歉，“抱歉姐姐，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但我实在是太久没回国了，汉语不是太好，用词可能不精准。”
姜云被茶里茶气的某人逗笑。
她知道他在为自己出头，便配合他演戏，轻声安慰着，“没关系，而且用词挺准的。”
站在一旁，沈君逸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更是觉得有一把尖刀反复切割心脏。
忽的，他想起了那晚在别墅时的狂言。
那一刻，姜云的内心是否也如自己这般痛呢？
苦涩一笑，他看着旁若无人的姜云，“真的要这样报复我吗？但若是这能让你出气，也可以。”
“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不介意你像我一样出轨一次，你来我往，这才公平，我可以原谅你的。”
姜云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沈君逸，别把我说的跟你一样脏，我们早就结束了，我跟谁，干嘛，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若是念着往日的一丝情分，就放过我吧。”
沈君逸被姜云冰冷的眼神吓到。
“阿云，你不能这么绝情！”
对此，姜云只是冷笑一声，拉着顾御白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扯拽的顾御白也不挣扎，顺着姜云的力度走去，但却回头，对着沈君逸挑衅一笑。
虽未发出声，可沈君逸却清晰地看到了他在说什么。
‘谢谢啊，前夫哥！’
沈君逸咬牙再咬牙，心中怒火翻涌，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树上。
落雪砸在脖颈处，钻心的凉。
他慢慢冷静下来，自知不可自乱阵脚。
呼了口气，沈君逸喃喃自语。
“我是不会放弃的，阿云绝对是找了个人气我，我还有机会。”
他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开个小差而已。
他和她十二年的感情啊，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他们是夫妻，利益依旧绑在一起。
如此大的沉没成本，姜云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不信！
“我还有机会！”
话音消散在这雪夜里，沈君逸驾车，回了临时住所，从长计议。
另一边，姜云直至拉着顾御白走了五百米，才放慢速度。
她看着沈君逸没有追来，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握着顾御白的手，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对不起，让你遭遇这种破事。”
顾御白感受着手心温度消散，心中一空，有些失落。
“没关系，你也无辜，毕竟谁知道前夫哥这么锲而不舍，居然追过来了。”
宽慰的话反而让姜云更加感到抱歉。
“我，我不该拿你当挡箭牌，放心，我会很快解决这件事的。”
顾御白无所谓地耸肩，“我不介意，而且，为这么美丽的女士当挡箭牌，是我的荣幸。雪天路滑，我先送你回家吧。”
大洋彼岸，沈君逸和齐瑶匆匆回了老宅。
又在父母的逼迫下，匆匆结了婚。
比之与姜云时的婚礼，这次实在是太过草率。
不过沈君逸并不在意，齐瑶也不在意。
两人全程没有一丝笑脸，不说结婚，还以为是奔丧。
但也没差。
只有恨意的婚姻，与坟墓没什么两样。
而在沈父的要求下，沈君逸只得咽下这口气，照料着肚子慢慢变大的齐瑶。
说是照料，也不过是给齐瑶请了几个人，负责她的起居。
他自己，则是躲进了兄弟开的酒馆，日夜笙歌。
接连几个星期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此时，沈君逸正抽着烟，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麻醉自己的神经，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一旁，兄弟张盛看不下去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小沈总，怎么如今到了这幅田地？
“你别喝了，再过两个月，你孩子都出生了，你就这么当父亲吗？”
张盛抢过他的杯子，皱着眉，“三天了，你又喝了三天，公司不要了吗？”
沈君逸瘫在沙发里，双目无神，他笑着，满脸苦涩。
“有什么用？老婆都没了，公司有什么用？”
他捂着脸，声音嘶哑，“张盛，我搞不懂，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明明，在六个月前，他有着人人羡慕的妻子，和谐美满的家庭。
自己更是沈氏集团风光无限的负责人，总裁，手握大权。
说一不二，无人敢逆。
可现在，他就像个废人一样，只能龟缩在这酒吧内，享一时贪欢。
张盛看着颓废的沈君逸，叹了口气。
还能是什么？自己作的呗。
云姐多好个女人，不懂得珍惜。
这下好了，家也没了，公司职位也被老爸收回去了，现在更是因着他这个样子，只能给个闲职。
“行了，日子不还是要过吗？你总不能真让你爸这么大岁数还为你奔波吧？”
沈君逸坐直，他烦躁地揉了揉头，“我不想啊，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姜云走了之后，所有事都不顺了。”
“之前谈的好好的客户，现在也聊不上几句，之前的供应商也不接电话了，明明姜云在的时候都好好的。”
沈君逸不理解，“我只是出了个轨，这又不影响我的才能，凭什么呢？”
张盛无奈。
这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儿。
他擦着杯子，问着沈君逸，“你有没有想过，之前这些，都是姜云在给你维护？”
“沈太太不是谁都能做的！你以为所谓的贵太太一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再说，姜云还在你公司挂了职，她干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多多了，你的人际关系，你的风光，有部分都是人家维护的，现在……你现在找这个，别说给你维护，不给你败坏就已经很不错了！”
张盛对齐瑶也是有所耳闻。
他不能说这个姑娘是个蠢货或者说坏到头了。
只能说，是个狠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姜云曾经维护的正面形象，败了个空。
若是蠢，还真做不到这一点。
显然，她是故意的，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沈君逸。
想到这里，张盛更是摇头。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沈君逸还曾给哥几个炫耀过。
家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
红旗彩旗都是他一个人的，都爱他爱到骨子里。
现在呢？
一地鸡毛。
手术做的很快。
被推出手术室时，姜云清晰地记着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
她在内心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抱歉。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表情麻木又哀伤。
“最近清淡饮食，注意休息。”
医生按照惯例叮嘱着，而后有注意到信息栏，有些奇怪地问道，“我看你结婚了，怎么不要了呢？你丈夫呢？”
姜云勉强笑笑，“他忙，这段时间不适合，就没要。”
“那你注意休息，你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棒，以后再要也可以。”
“谢谢医生。”
出了医院，姜云呼吸着室外的新鲜空气，恍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苦涩一笑，心中暗叹。
这怎么不算是物是人非呢？
姜云拖着虚弱的身体回了家。
她要最后整理一番，再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家。
推开家门，姜云看到屋内人愣了愣。
沈君逸居然没有去陪他刚刚怀孕的小情人，反而在家里煮汤做饭。
内心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愧疚给谁看？
不同于姜云内心的复杂，沈君逸一如之前的十二年一样，待看到姜云后，依旧是惊喜万分，眼神中更是包含爱意。
“你回来啦？怎么不进屋？来来，会来的刚好，我新炖的猪蹄汤！”
说话间，沈君逸拥着姜云进了屋，将人按在椅子上，递过筷子，“快尝尝。”
姜云坐下，发现沈君逸面前空空如也。
“你的那份呢？”
沈君逸倒汤的手一顿，“今天运气不好，菜市场就剩一个猪蹄了，我喝汤就行。”
姜云垂眸。
是送给那姑娘了吧。
也是，刚怀孕，要大补。
自己这算是借上光了。
“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
忽的，沈君逸开口，眼里闪烁着兴奋，“要一个宝宝怎么样，你看我们岁数也不小了，不如...”
姜云头都未抬，“不了，事业上升期，而且之前要了也没有，可能缘分不到。”
她低着头，不愿让情绪溜走分毫。
想到那个离去的孩子，心中更是哀伤。
忍着心痛，她故作不在意地开口。
“而且，现在也不合适。”
沈君逸有些失望，“好吧。”
之后，两人便沉默下来，只有细微的碰撞声响。
忽的，沈君逸开口。
“老婆，公司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正看着手机，一丝目光都没有给姜云。
姜云没有停下盛汤的手，“去吧。”
敷衍轻快，没有任何阻拦。
沈君逸却有些不适应，他抬头，眉头微皱，“你不拦着我吗？”
姜云觉得奇怪，“我拦你干嘛？”
沈君逸抿了抿嘴，心中更觉得别扭。
“你昨天...”
话说一半，手机响了。
沈君逸看到来电人，眼里不由得浮现些许担忧。
姜云见状，起身递过外套，“快去吧，别让‘客户’着急。”
看着姜云脸上温柔的笑，沈君逸忽视掉心中的不安，也跟着笑了笑，“好，我以后陪你。”
许是这两天折腾累了。
待回来再补偿阿云吧。
沈君逸为自己找着借口，而后又对着姜云嘱咐道。
“老婆这汤你趁热喝，这段时间太忙了，忙完我一定好好陪陪你。”
说着，他忽感愧疚，想要抱抱姜云。
却被姜云躲过。
他一惊，心中慌乱不断扩大。
姜云却摊手解释道，“我这都是油，再蹭你衣服上，快去吧。”
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沈君逸不敢耽搁，忍着心中不适，连忙驱车离开。
姜云看着其火急火燎的背影，心如止水。
她回到餐桌旁，继续喝着汤。
叮！
“姐姐，你看，你老公还是太不坚定了，我轻轻一叫，就把人叫走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是个健康的男宝宝。”
“君逸哥哥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姜云啊，是我的初恋，白月光，我一生最爱的人。”
门外，姜云风尘仆仆赶到别墅，听到屋内丈夫沈君逸的话，嘴角挂起了一抹笑。
她的外衣挂满了雪，手中拿着要送给沈君逸的大衣，和一束娇艳的玫瑰。
此时已是初冬，大雪纷飞。
新鲜的玫瑰并不好买。
但为了给沈君逸一个惊喜，她走了数十家花店，还是买到了这一束红玫瑰。
姜云走到门前，握住门把，冰凉的触感让她本就冻得通红的手瑟缩一下。
忽的，玫瑰掉了。
她弯腰捡起。
也在这时，沈君逸的话飘了过来。
“只是，娶回来发现，不过如此。”
姜云猛地握紧玫瑰，花束上的刺扎的手微微发痛。
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他在说什么？
屋内，沈君逸应该是喝醉了，满是醉意的声音中夹着些许感叹。
“姜云太无聊了，这几年更是，木讷古板，无趣的很。”
“说真的，我有些后悔了。”
紧接着，响起了打趣的声音。
“那逸哥不给兄弟们换个嫂子？”
沈君逸搂着怀中姑娘，眯了眯眼，“瞎说什么呢？她是我此生挚爱！我沈君逸的老婆只有她姜云一个。”
“那我呢？”姑娘有些委屈，“她是挚爱我是什么？你昨晚在床上可是说最爱我的！”
哄笑声响起，其中一个男人更是挤眉弄眼。
“你是小三呗。”
“小姑娘，男人在床上的话可信不得。”
小姑娘眼泪汪汪，摇着沈君逸的手控诉，“沈君逸，你看他们，他们欺负我！”
声音娇软，带着哭腔，惹人怜爱。
沈君逸啧了一声，“行了，你们逗小姑娘干嘛？”
说着，他不高兴地踹了一脚起哄的人。
“她是我女朋友！说话尊敬点！”
“再乱说，就滚去喝你的酒！”
男人们面面相觑。
“逸哥，你认真的？”
沈君逸吐了口烟，眯着眼，“她跟我两年了，该给的我得给。”
“那嫂子怎么办？”
沈君逸不以为意，“她不会知道的。”
“而且...”
“这些年都是我养着她，她拿什么跟我闹？”
“但你们不要在她面前乱说，我很爱老婆，她知道会伤心的。”
门外，姜云僵直地站在原地。
既愤怒又觉得荒唐。
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这个在房间内大放厥词的男人，居然和承诺永远爱她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而那少年口中的永远，也不过只是十二年。
年少时的青梅竹马，青年时的彼此初恋。
却依旧败给了岁月。
姜云紧握门把手的手掉了下来。
她轻笑了一声，复杂的情绪在眼中翻滚。
屋内，一群男人起哄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小姑娘的撒娇，“你爱你老婆，那我呢？你不爱我吗？说嘛说嘛。”
沈君逸像是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哄着，“爱，当然爱，怎么会不爱我的小宝贝呢？”
门外，姜云呼了口气，转身将作为惊喜的玫瑰丢入垃圾桶中。
她甚至连冲进去质问的欲望都没有。
背叛已经产生，质问也只是徒增寂寞。
沿着来时路，姜云一步一步踏入雪中。
她看着满天飘散的雪花。
想起了沈君逸求婚时的模样。
那也是一年中的初雪，二十二岁的沈君逸单膝跪地，眼中含着满满的神情。
“愿此生与你共白头。”
可现在，那个发誓永不背叛的男人，却心疼地哄着更年轻的姑娘。
而自己独自一人，走着来时路。
路上，姜云拨通了詹姆斯的电话。
“上次说的邀请，还作数吗？”
詹姆斯的声音很热情。
“当然，我的朋友，我们公司十分需要你这种金融系人才，但和上次一样，你需要在英国分部工作至少五年整，不过放心，一切待遇都是顶尖的！你..”
“可以。”
“一个月后，我就派团队去接你！”
姜云思索片刻，一个月，也够她与沈君逸离婚的。
“好，谢谢。”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既然沈君逸找了新欢，那她也没什么理由为他放弃了。
顾御白来的很快。
应该说，他根本不想让她等着。
甚至连衣服穿得都有些草率。
远远地，他看到姜云的身影，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平复呼吸，整理衣摆，故作稳重的模样，缓步走了过来。
“真是稀奇啊，我约你这么多次都没约出来，今天怎么……？”
姜云双手插兜，看着一旁的麻雀，回眸一笑，“怎么？不愿意？”
顾御白被这笑容晃了眼，嘴里喃喃着，“愿意，当然愿意。”
“那就走吧，今天我请客。”
说着，姜云转过身，向前走去。
顾御白快走了两步跟上她的步伐，“那怎么能够呢？自然是我请啊，庆祝你来之不易的好心情。”
姜云笑笑，像是打补丁一般地解释道。
“今天是真正开启新生活的一天，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詹姆斯太忙了，他可不会陪我闲逛。”
顾御白问她，“所以，你把我当朋友了？”
“不是吗？”
“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姜云一愣，“那你想干嘛？”
顾御白快了她一个身位，转过身，边倒着走边说，“我在追你啊。”
“追我为什么不能当朋友？”
顾御白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而后一本正经地科普着，“人们生活都很有边界感，一般来讲，都会给遇到的人进行一个粗糙的定位，而若是你把我归为朋友一类，那我们之间就会出现一层不可见的后障壁。”
“可谈恋爱可是没有这层障壁的，所以……”
顾御白脚一顿，弯着腰，凑到姜云面前，“我不想当你朋友！”
姜云被这面前的脸吓了一跳。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顾御白的睫毛。
许是混血的缘故，顾御白瞳孔比一般国人的要浅上不少。
棕茶色的眸子里亮晶晶，倒映着她的面庞。
姜云忽然发现，这人从见到自己后，便一直在笑。
包括他的眼眸，里面都藏着欢喜和雀跃。
仿佛看见她，是一件开心到不得了的事。
姜云眼神躲闪一瞬，咳了咳，“我们先去吃饭吧。”
面对回避的她，顾御白也不恼，只是直起身，推荐着，“那家的北京烤鸭不错，要不要一起？”
“好啊，但……顾御白我还是想说，我现在真的不适合进入下一段恋情，我……”
一根手指抵在姜云唇上。
紧接着，她便听到他说。
“我说了，我可以等，你也无需着急，按照自己的节奏就好，我还年轻，你也很年轻，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可以再考虑很久很久。”
“慢慢来，这没什么。”
若沈君逸的温柔如同一碗暖汤，那顾御白更像是一汪大海。
宽广，包容，带着一丝凉，却不会让人不适。
姜云心中暖洋洋，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顾御白眉眼弯弯，声音中带着活力，“现在，我们应该先考虑，吃几只的问题，我觉得要两只。”
“一只半吧。”
“不不，我很能吃的，你吃半只，我自己吃一只半。”
“你这样我可养不起。”
“嘿，我有钱的，我可是著名律师！再说，我一米九，我多吃点怎么了！”
两人打闹着，欢笑声惊扰了树上的飞鸟。
振翅高飞，一团松雪滑落，砸在街道上，淹没在浓浓白雪之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