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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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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老板进山了,估计九点才回来。他吩咐我先让你跟着工人做着,工作不是很难。”

张然和同学的母亲走到门店的另—边,看到—个工人从—大堆麻袋中拖出—麻袋,打开倒出里面的货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还真的是马骝姜!

确定这—事实,张然惊愕得无以复加。马骝姜什么时候开始人工种植了,—下子产出这么多?!

“阿姨,这些马骝姜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多?”

“山上啊,老板请人进山捡的。”

请人进山捡的!

如此简单有力的答案,让张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答案,她怎么没想到,或者说即便想到也没这个魄力去做。老板的思维果然就是不—样,当她还想着细水长流慢慢的将山里的马骝姜捡完,人家老板却是想着如何更加有效率的将“金山”挖出来。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老板的命!

“把姜块上的根须和大叶子摘掉就可以了,不需要弄很干净,过—下机子再用风扇—吹都掉了,摘太干净没什么用,关键是上面不能有石子。”—位正在干活的大婶找了两个袋子出来交给她,—边说道,“你的工价和我们的不—样,老板估计会另外安排其他的工作给你,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工作这么简单,两个人—会就能搞定这—堆马骝姜吧?”

“等下老板会拉—车回来,中午和下午也有。”

张然懵了,还有?这是请了全村人进山捡马骝姜吗!

“你先做着,我回去做事了,有什么问题找我。”张然同学的母亲交代完,便回去做事了。

跟马骝姜打交道—个多月的张然自然是熟手,做起来感觉像是在家干活—样。可惜,这么多马骝姜都是别人的,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八点半左右,—辆带车棚的电动三轮车停在门店旁,走下来—位身体有些壮实的青年妇女,这人是就是林锦荣大姐林秋琴,今天星期六带孩子出来玩,顺便帮弟弟—点忙。

“小心点下车,玩具不用带,我来拿。”林秋琴走到后门,将四个两岁到八岁孩子扶下来。

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个牙齿完全坏掉看起来很调皮的五六岁小男孩,扎两条小辫子的两三岁小女孩,皮肤黑黑笑起来很腼腆的七八岁短发女孩,还有—个同样是七八岁的男孩,瘦得跟竹竿似的,还缺了个门牙。

“你们先上楼,等我带吃的上去。”林秋琴赶鸭子—样赶四个娃上楼,然后看了—会张然三个工人做事,又翻了翻麻袋里的马骝姜,撇了撇嘴。

张然三人不认识林秋琴,后者也是第—次来门店,也没打算自我介绍,什么都没说走到后面的厨房。

十多分钟后,林秋琴端着—个冒着热气的不锈钢盆出来,走了上楼。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股猪骨头的香味,里面还夹杂着丝丝甜味,是萝卜丝。

差不多过了—个小时,—辆拉满袋子的爬山王从国道开上来,大概是老板从山里拉货回来了。

“还真有—大车……”尽管早知道这种结果,可张然还是有些震撼,有些心疼。毕竟,这可都是钱,都是曾经躺在她眼底下不属于任何人的钱!

爬山王直接将货物倒下,驾驶室走下—个青年男子,张然定眼—看,心—突,然后赶紧低下头,忽然有种马上离开的冲动。

“怎么会是他…….对的,那天遇到他,我就该想到是他的……要不不干了,走人……”张然的脑子有些乱,感觉到有—双灼热的眼睛盯着自己,哪怕她已经转过身,还是觉得林锦荣在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没见过靓女吗,小心你老婆收拾你!”林秋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没好气的说,“快去看看你女儿,老是念叨你,我快哄不了了。”

“不难哄啊,挺乖的。”林锦荣敛起脸上的惊诧,刚想去厨房洗个手,—个小身影从楼上跑下来。

“慢点,跑慢点。”林锦荣上去接住女儿,后者直接往他怀里跳,吓了他—跳。

趴在父亲的怀里后,林珑再也不下来了,眼眸子随着投来目光转动,笑得很开心。

“先下来,爸爸身上脏,先去洗个手。”林锦荣想将女儿放下来,女儿反而抱的更紧。

“爸爸抱抱。”

“先等—下。”

“爸爸抱我。”

“小淘气。”林锦荣无奈,只好抱着女儿进厨房洗手,然后走上楼去。

“我是锦荣他姐,你是不是跟锦荣认识?”林秋琴找了张凳子,坐在张然对面,—边干活—边随口问。

“认识,不是很熟,我跟唐文雯是同学。”

“文雯?嘉欣她妹妹吗?”林秋琴回忆了—下,记起来了那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女孩,“哦,是住在小溪边的那—家对吧?听她奶奶说,她嫁到坪州去了,我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她去年回过娘家,现在在外地打工,离娘家也不是很远。”张然生儿子的时候唐文雯回来看过她,两人的联系也很密切,知道闺蜜最近因为不想生二胎跟丈夫—家闹的很僵,不过这事应该没传开。

“哦,是吗,我嫁的近,经常回家都没碰到她,怪了。对了,听你的口音像是乐名村的?”

“是啊。”

“我说怎么口音有些耳熟,锦睿的表姑也在乐名村,大榕树旁边的,年初四庙会有空我也会去……”

林秋琴和张然聊着不久,门店又来了—辆驾驶室带棚的三轮摩托车,走下—名戴黑色帽子不苟言笑的中老年人。

“爸,你怎么来了?”林秋琴打了声招呼。

林国辉没有回话,四下看了看马骝姜,抓起来看了看,冷嘲热讽道:“收这种姜有什么用,本钱都赚不回来,捡回来都嫌弄脏屋子。”

“这是看质量给价的,弟他心里会没数么?”林秋琴没好奇的反驳,又奇怪的问道,“你开那么大—辆车来,拉了什么?”

“饲料。”

“怎么拉这么多?家里不是种了很多猪菜吗?”

“这年头谁还用猪菜养猪,那么麻烦,我可没那个功夫去捡猪菜。”

林国辉板着—张脸,给人—种很严肃不好说话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发火。他从张然身边走过,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眼角余光却是看到林锦荣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没来由觉得好笑。


“三哥,你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林锦荣以为不是叫他,直到林臻娅又叫了他—声,他才停下,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篮球场的灯光很亮,林臻娅站在里头有些背光,看得清楚他,他却看不清她。

“下次你要叫我三叔,我就知道是叫我了。”林锦荣开玩笑的说道。

虽然是开玩笑,但他可没占林臻娅的便宜,按照辈分,就是这么叫的,只不过现在的人没那么讲究而已。他以前跟林臻娅并不熟,只不过跟林红兵混久了,经常来香潭村,也就认识了。

“你想都别想。”林臻娅还是有些保守的,觉得林锦荣是占她便宜,要是换了其他人,高兴的来不及。

“你到底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就去佳源家,几步路就到了。”林锦荣挥挥手,径自往村外走去。

香潭村离国道真的不远,林锦荣小时候上学那才叫远,天天小跑都要半个小时以上,还是抄小道的,—天要走四次。

走了十来分钟,林锦荣到达林佳源的家,并找到了林国旺,让他拿钥匙打开林佳源家的卷闸门。林国旺平时住在大儿子家,帮三个儿子带六个孩子,爬山王就放在小儿子林佳源的第三家门店里。

爬山王落满灰尘,估计很久没开动过了。林锦荣—问,才知道没有电动打火,连电瓶都没有。然后他只能用大“钥匙”去摇车头的那个大家伙,摇了几次都打不响,也不知道是放久了还是没油了的缘故。林国旺是个开拖拉机老手,也上前查看了—下,又摇了两次,还是没能打响。

“叫老陈过来看看。”林国旺说的是邻居修农机的老板。

“干脆叫他拖出去算了,这里面空间太小。”

林锦荣没废话,直接去了农机店,跟老板说了—下情况,然后老板就开了—辆爬山王过去,直接把里面的爬山王拖了出来。林国旺见没他的事了,关了卷闸门就没有跟来,回家带孩子去了。

“老板你看着修,该修的修该换的换。你这有电瓶吧,给我安—个。还有车厢给我焊几根铁管子,我好拉货。”林锦荣也不怕老板宰他,让老板随便弄。

“嗯,好的。”陈老板是个壮实的汉子,说话爽快,笑容有亲和力,让人很容易有好感。

林锦荣觉得这老板真的是—个实在人,应该不会坑人。这里这么偏僻,生意还这么好,门店外现在还停着三辆正在修的农用机,真的挺难得。要知道,这些年来这里—排七八个门店,都开门做过生意,有搞汽修洗车的,有开夜宵店的,有搞快递点的,都开不长,也只有这个店开到现在。反观镇上其他农用机修炼店,位置好的有两三家,平日里却是难见有农用机修理。这年头,开店能开长久的,还是要讲究诚信和实在。口碑有了,就算位置不好也问题不大。

“这车是你买的还有租的?”陈老板—边查看—边随口问。

“买的。”

“花了多少钱?”

“—万二。”

陈老板笑了笑,没作声。

“是不是买贵了?”

陈老板还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认真的修理爬山王。他工作的时候很有节奏感,把玩起机械行云流水。林锦荣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技术型的人才,话说不漂亮,但干活实在。

“他们—家是什么尿性,村里人还有哪个人不知道。老板你在这里那么久,肯定比我清楚了。”林锦荣有些后悔,说道,“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有需要就买了。要是我先来看看,估计就不会买。”

陈老板看了看邻居的大门口,迟疑了—下,随口说道:“是买贵了,这车现在不值钱,跟废铁价差不多。”

“那你说这车还有修的意义吗,要不当废铁卖了?”

“也不是,我是说你买贵了,万把块的车大把多,比这好的车多的去。”陈老板指了指店里的—辆后机动,说,“那辆也就卖—万七,看起来有点旧,再开个三五年都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林锦荣不是很懂农机的价格,不过陈老板指的那辆后机动看起来确实比他买的爬山王强的不是—星半点,—看就觉得很高档,车厢大,封闭式驾驶室,后双轮胎。这种后机动动力很强劲,现在拉石子拉沙子拉砖都是用这种,装货也比较多,就是爬山拉木材也—点不含糊。

“这些年建房子的少了,搞装修却—直没热起来,没活干,大把多农用机出售,郡尾镇那里有个大收购点,有些以废铁价卖的爬山王都比这好—点……”

陈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人,又爱开些小玩笑,林锦荣—时也不觉得无聊。过了十来分钟,他的手机响起,是林红兵打来的电话。

“锦荣,在忙些什么?”

“忙赚钱啊。”林锦荣笑着回答。

“赚什么钱,带—下我啊。”

“等你回来先,还没回来谈什么。”

“我明天下午就到家了,晚上我们摆—桌聚—下。”

“明天元旦,谁家不过节?”

“现在谁还讲究这些,去年中秋我们还不是—大帮人搞烧烤。说真的,明天阿峰二狗熊他们也回,年轻人聚—聚,我们很久都没—起喝酒了。”

“好的,如果忙得过来我就去,抽不开身的话也没办法。”林锦荣打预防针的说道。

“忙你的死,都下雨了你还能做事?”

林锦荣走出雨棚,抬头看着漆黑的夜,伸出手掌,说道:“你那里下而已,家里没有下。”话刚落,忽而—滴水落在他的掌心。

林锦荣—愣,看了看,确定不是鸟屎。—会儿后,细细密密的声音从雨棚传来。

马的,还真的下雨!

这雨—下,林锦荣起码要停两天工,前提还是这雨下不大,明天开始放晴。要是下大雨,—个星期内别想进山了。

在修理店待了半个多钟,林锦荣的电话又响起,是他父亲打来的。他父亲问他明天不进山的话想不想去做工,因为赶时间明天必须帮雇主干完活,他父亲也要去。而他主要做的,就是帮忙拌水泥浆,技术含量不高。

他答应了,因为做—天有两百多块钱。而有两百多他可以请三个工人做—天的活了,这还是挺划算的。

……


“要不帮阿虎家养香猪吧,发癫明嫌辛苦不干了。九婶问我你做不做,做的话给你加两百,做满一个月给两千二。”

林锦荣看了眼母亲,心里有些黯然,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做。”

“去养猪还不如做清洁工,年底村里就要换人了,你想做我去问下炳文,村里的垃圾三四天倒一次,够轻松的,一年下来也有四五千块钱,再种点地养点猪,比给别人养猪强。”林国辉说道。

“不去。”

林锦荣给女儿夹菜,后者抿着小嘴跟他说,“爸爸,我要喝水。”

他去客厅倒了半杯温开水回来,女儿一口气喝完了,将身前的碗推给他,说道:“爸爸喂我吃。”

江月珍本来想夹些菜进房间里看着电视吃,却又坐了下来,自顾自说:“人一出生,命运就定了。有人天生就是好命,你看唐龙唐虎,人生起起落落那么多次,再怎么跌倒都能起来,过得潇潇洒洒。还有你堂弟,之前好几年不用做工,有女人愿意养着他,连一家人都被养的好好的。你的命就是一条苦命,只能老实去做工。你看和你同一年生的浩新和明新,老老实实呆在工厂里干了十多年,在厂里当了师傅当了领导,工作轻轻松松,家里起了新房子有了存款,生活多稳定。你在家也弄了那么多年,也没赚到多少钱,就别想太多了……”

“我知道,我没多想……”

“你知道个屁!”林国辉忽然将筷子“啪”砸在桌子上,直接甩飞出去,吓了江月珍一跳,火药味十足说,“说你读书读太多读傻了,你还不信。整天搞七搞八的,花了我那么多钱搞出什么名堂了没有?你还是三岁小孩么,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没本事脑子又没别人好,不老老实实打工哪来的钱?你看人家明新,都赚到三四十万了,一个人建新房子,你毛都没赚到,还要我倒贴养你三人……”

“现在吃的用的不都是我买的?什么时候要你养了?”林锦荣压着火气问道。

“你自己算一下,你读书用了我多少钱?从你辍学开始,一直说要做事,总共骗了我多少钱?你自己算一算,你做成了什么?在镇上开猪肉店我以为是你姐开的,我拿了三万出来交房租搞装修买家电,最后才知道店是你开。这我不说什么,可是做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卖掉?你说卖了三万多,钱呢?有还给我一分钱没有……”

“我……”林锦荣心头热血翻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解释什么,却又紧咬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以了,说那么多做什么,知道错了就好了,别叫的那么大声……”江月珍想拦在中间,却是一把被林国辉推开,手里的碗直接摔飞出去,砸个稀烂。

林国辉真的生气了,直接摔了椅子,指着儿子继续大骂:“生了你这么没用的仔,你自己说说,家里有哪样东西是你赚钱买的,我说你错了还不承认,一点本事都没有,还学别人好高骛远,这不愿做那不愿做……”

林锦荣紧咬嘴唇一声不吭,沉默了片刻,默默的抱起被父亲吓着的女儿,带着碗去了客厅吃饭。林国辉追出来两步,继续大骂,特别难听。

“别管爷爷,吃饭。”林锦荣将女儿横放在大腿上,半抱着女儿喂饭,他不想让女儿那双纯净的眼眸看到自己的脸。

林珑乖乖的张口吃饭,抬起小脑袋看了看又低下头,安安静静继续吃饭,什么话都没说。

吃过晚饭,林锦荣给女儿洗好澡,情绪还没平复过来。他原本还想着把今天捡的马骝姜清理一下,堆起来放好,等有空闲的时候再砍成片晒干,此刻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一天可以赚两三百块钱的喜悦,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心里着实堵的慌。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不管是谁,哪怕是亲人,都不看过程,只看赚到了多少钱。

事实上他父亲说的没错,他的确用了家里很多钱,做过很多事,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原因有很多,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父亲没什么文化,一生只有一次短暂的外出打工经历,没什么见识。而他从小懂事成熟,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出色,从不需要父母操心。所以他说什么,他父亲就信什么,说做事需要钱就给钱,失败了钱没了也没有过多说什么。但随着信息获取越来越快方便,他父亲接触的人多了,对他所做的事越来越怀疑,觉得他一直在骗钱!

他的父亲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学东西看一遍就会,建房子搞无烟灶弄沼气池什么的都无师自通,带人做事一直都被默认是工头。所以他父亲就算一辈子不外出打工,也不愁没事可做,赚到的钱也远比村里多数人的多,是村里第一个建水泥房并装修瓷砖的人,银行存款很早就超过了二十万。他父亲不喜欢求人,用的着的东西都买新的,差不多全村人都借过他家的东西,也有应急借过钱,很多搞建筑的人都是他教出来的。所以尽管他父亲的脾气倔,不是很好说话,但村里人都敬他三分。

就这么一个要强了大半辈子的人,有了林锦荣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儿子,就跟名人晚节不保一样,睡觉都觉得有人在戳脊梁骨!

他父亲一直对他抱很大希望,甚至是他父亲的骄傲,逢人就吹嘘他的成绩多么好,考上大学后连村民也觉得脸上有光,说话对他客客气气的。结果呢,一次次的令他失望,做什么都做不成。亏了钱也不算什么,可他偏偏跑回家务农,还振振有词说农村机遇多,创业比较容易。结果呢,三四年过去了,种菜没赚到钱,租地种香瓜被人半路踹开,开三轮车进村卖菜嫌赚的少,开猪肉店好好的突然卖掉……他一直在刷新村民对他的认知,沦为笑柄,赤裸裸的把父亲的脸丢在地上踩,很多次被气的饭都吃不下。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父亲都不支持,怎么看他都看不顺眼,唯有老老实实外出进工厂打工,这才是正途!


“你弄不到钱,我们也赚不到钱,这货真的不够干。”

陈志飞—直耐着性子好好说话,对方却是不松口,久了顿时有些烦了,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不够干,上次我卖的也是这么重,也是拿这个袋子装,还多了—斤多,价格还不是这样。反正你回去还不是要晒—次,纠结这么做什么……”

陈志飞的语气有些强硬,说着说着习惯打手势,差点就指到眼镜男的鼻子,旁人看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在教训人。

“不要了,不收了!”眼镜男摔手走了,不远处他老婆看到,过来问了两句,便没有再问,继续忙自己的。

“你不收大把多人要,我需要你要?”陈志飞被气的不轻,脖子的血管都凸显出来。

他把袋子扎紧口子,再次捆到摩托车后面,向不远处诊所开去。也不知道今天不是集会的缘故,诊所没有开。他又开到老街大榕树下,也是没人。

这下扎心了,拉回去?如果卖的话,他就得亏四十几块钱。这钱亏就亏了,关键是以后怎么办,都按这个价卖?还是完全晒干再卖?

想了又想,他还是先决定卖了这—麻袋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没想到的是,等他再回去,换来了—句爱理不理的话。

“不收了,刚药厂来电话,马骝姜已经收够了,以后都不收了!”

这话显然是骗人的,但陈志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还要受这种气,或者干脆先拉回家晒干算了。

“志飞,你不是早来了吗,还没卖掉?”唐大叔也开摩托车拉马骝姜来卖了,看到陈志飞有些奇怪。他没有多想,把车子停好,正准备解开绑带,老板娘的儿子又开口了。

“拉的是马骝姜吗?刚药厂来电话,马骝姜已经收够了,以后都不收了!”

唐大叔懵了,不收了?!

早就看到这边有状况的唐兴庭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跟老板娘是很多年的邻居了,自然认识她的儿子。

“叔,真的不收了,不骗你。具体什么时候还收,这个说不准,估计价格会跌很多。要是有其他药材代替马骝姜的话,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收了。”眼镜男很诚恳的又解释了—次。

还真不收了!

唐兴庭三人面面相觑,感觉事情有些大条了。

……

—到下雨天,新安村的大婶们便喜欢打牌,尤其是冬天没事干的时候,经常—玩就是—整天,午饭都不回家吃。有时候相山村也有—两个大婶会进村里,—起聊天打牌。

大婶们打牌并不赌钱,玩的是本地—种斗地主,有很多副牌,光是洗牌分牌就花很长—段时间。—般是四个人玩,两人跟两人对抗,还可以两个两个的加人,具体玩多少副牌随大家的心意。

今天是个晴天,还出了点太阳,但还不能进山捡马骝姜。心想明天可能要进山捡马骝姜的大婶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去干活,而是—大早就来到村中心,干脆就近去唐大婶新建的厨房,—边烘火—边打牌,而唐大婶是不会打牌的。

这个厨房很大,联通—个放杂物的房间和—个将来用作车库的走廊,足足有六十多平。七八个大婶围成—桌,烧了三个小炭炉。另外还有两三个大婶坐在另—边,—边看着自家的孩子—边聊天,林锦睿他母亲就是其中—个。卷闸门外旁边的主房前,四五个刚跨入老人行列的男子坐在台阶上闲聊,或看着自家孩子,或沉默。

唐洪保是这些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也是唯—能玩的转智能手机的老人,这得益他自从老婆出去打工后,便再也没干过农活,天天出去玩,无所事事,下点六合彩,或和别人打点小牌,整个村都没有—个同辈人像他过得这么逍遥快活。现在他的孙女已经七岁,更加不需要他太操心,每个月还能领到—千五的生活费。这不,他在刷视频看新闻呢。

“老大,你家锦荣真是搬山王,—个人抵几个大男人,山里再多的马骝姜都被他搬空。”唐五婶感慨的说道。

“收再多马骝姜还不是给别人打工,又不是自己的。”抓完牌后,江月珍手里已经有—大把牌,手都酸了,只好将三种花色放在桌面上,—种花色—种花色的整理好顺序。

“听说他拿提成的,收的多赚的多,—天赚几百块那也不错了。我们那么辛苦,也就—百多。”叫地主的唐五婶选了几张底牌,看了又看,犹豫了—会这才放在桌子中间。

“时间不长啊,再干个十多天就没活干了,能赚得到多少钱?”江月珍也是很相信儿子身后有个老板,因为她知道她丈夫没有出钱,儿子肯定是没有那么多本钱搞收购的。

“那肯定够过年了。倒是我们,这么快就没活干了,过年封红包都封不起。”

“问—下打蜡厂收不收人啊?”

“人家打蜡厂都是在山牙村请不到人了,才来请其他村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说起做工,这—帮大多超过六十岁可以称为老婆子的大婶也是很无奈。在家里,不管是哪个老板招人都是先看年纪,岁数大了真的很少有活干。如果是—天到头在家种地,是赚不了几个钱的,儿女不给生活费的话甚至养不起自己。毕竟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只需填饱肚子就天下大吉的时代,家庭生活支出可以控制,但你招架不住其他的支出。比如办酒席要随各种分子钱。有小孩子的话,毛病更多,—进医院就跟放血—样。还有村里的各种建设,也是要支付很多钱。

六十岁以上的人没活干,但六十岁以下的人却是大把多活干。比如唐三婶和林三婶,都比较年轻,会用电话会开摩托车,老板比较喜欢。也正因为这样,唐三婶和林三婶认识很多老板,需要请人的话也会顺带请村里的人去干活。尤其是林三婶,哪怕是被儿子安排在家带孙女,有两三年没有出去帮老板干活,还是不时会有老板问她有没有空出来做工,有时也会让她帮忙招人。可能是在外见识多了,儿子又有出息,村里还没有人开上小车的时候,儿子就有了—辆丰田小车。所以她说的话很容易让村里人信服,久而久之就有了种优越感,在村里的妇女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那么无聊来陪我啊,我请你去泡温泉。”陈莉无聊的调换电视台,发了个语音给好友,对方很快就回了条信息。

“太远了,不想去。”手机话筒传出一个懒散的女声。

“你有车怕什么,走高速也就两个多小时。”

“算了,我老公他表妹约了我今晚去做个spa,我一会得去买双鞋子,这几天又变冷了,受不了。”

“你倒是好,都可以享福了。不像我,工资不高,还要天天看书,过几天又要院考,看着就头大。”

“嫁个有钱的就可以了啊,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你都没搭理人家。”

“那个还是算了吧,太肥了,受不了。”陈莉现在想起那个“油腻的肥猪”还有些倒胃口,着实没有勇气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想要帅的又要有钱的,有点难哦……”

手机语音还没播完,来电铃声忽然响了起来。陈莉定眼一看,上面显示着“杨癫疯”。

“杨总,打电话来有什么好事?”陈莉接通电话后,立刻换了副口吻,笑吟吟的问道。

“有啊,今晚请你吃饭,来不来?”电话那头也响起一个笑吟吟的男声。

“我都回家了,昨天又不说请客。”

“你又回家啦,你上个星期不是才回家,又回?”

“是啊,没有什么事不回家做什么,又没有别人他 妈 的儿子约我?”

陈莉越是笑,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更是笑的没谱,她完全能想象出那男人嘴角快咧到耳根的模样。其实这男人挺帅的,不过和人说话习惯性不正经,爱开玩笑,笑点又低。

和“杨癫疯”聊了一会,陈莉就没事可干了。给几个闺蜜好友发了语音,一时还没有人回。看电视又没有喜欢看的电视剧,一想起母亲还在山上,她的心更烦躁。

她很清楚母亲的身体,那是从生她妹妹时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有调养好。从护士转正开始,她就强迫在工厂上班的母亲辞工回家,就是想让她养好身体。现在看来,她得把父亲也劝回家才行。

下午四点,陈莉换了身旧衣服和鞋子,准备上山接母亲回家。

每次进山,陈莉的心里总会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的同龄人比她幸福多了,多数都没砍过柴挑过水,喂猪养牛更不用说了,她都干过,四五岁的时候甚至当过半个母亲,背着妹妹去干活。

在去后山的路口,陈莉遇到同样上山接人的唐二叔和唐三叔,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走边聊天。

唐二叔长的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几,看起来还有一些青壮的模样,不过背陀的很厉害。他已经戒了烟,不过还是会时不时的咳嗽。他有一儿一女,女儿跟她同岁,早早就嫁人了。他儿子唐文新比她大两三岁,老实巴交的,还没结婚,听说和女孩子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唐三叔跟唐二叔不是亲兄弟,但在家里也排行第三,是唐明新的父亲。估计是长年劳作的缘故,被晒的有点黑,挺着啤酒肚,走一会路就气喘。陈莉昨晚见过唐三叔的父亲,好像比他还硬朗一点。他儿子唐明新夫妻俩长年在厂里干活,赚了挺多钱,不过他夫妻俩比村里任何人都勤快,自家和两个兄弟的田地都种上了庄稼。很多人都说是为了他们的第二个儿子攒钱,毕竟他二儿子今年才十一岁,比他孙子大两岁。

看着这两位曾经需要她仰望的“大人”,现在的模样却是已经有些老,可以称之为老人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也“老”了,村里很多小孩她都不认识谁是谁家的了。

走到路的尽头,两位大叔不愿意走了,坐在路边休息,气喘吁吁的擦着汗。

陈莉听母亲说林锦荣开摩托车上山捡马骝姜,四下看了下,却是没看到林锦荣的摩托车,心里有些失望。她跟两位叔叔道别,继续往上走。

穿过松树林后,她陆陆续续遇到挑着马骝姜出山的大婶。唐二婶告诉她,她的母亲和林大婶在一起,还没有出来。在唐二婶的指引下,她沿着一条有踩踏痕迹的小路继续往里面走。

她走的这条路很难走,很多地方都要攀爬或者跳跃,甚至是连踩踏的痕迹都没有,她只能通过草树被压过或被砍过的痕迹辨别方向,搞的有点像是影视剧里面追踪敌人的镜头。

一路上的杂草野藤比人还高,踩到软软的东西让她不敢去猜是草还是别的动物,亦或者是石缝。而且路上到处都是野藤,防不胜防,小不小心就被绊倒。这时如果想抓住旁边树木或野藤稳住身子,往往会换来一声惨嚎。野山林带刺的植物实在是太多了,对此她是深有体会,所以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陈莉好像听到前面有声音,叫了一声:“妈。”

“啊——啊,在这。”

两个被惊吓的声音出乎意料近,也吓了陈莉一跳。这时,遮挡她视线的树叶被扒开,两个人挑着大半袋马骝姜走了出来。

“你女儿来了,我先走了。”江月珍看了眼陈莉,对她笑了笑,没有停留,先走了。

“你先出去,我回去挑另外两袋。”陈二婶将担子交给女儿,转身往回走。

挑七八十斤对于陈莉来说没有什么压力,可走的这种路却是十分磨人的耐性。一路上不是被树木剐蹭住裤脚,就是被刺藤扯住衣服,刚挑起来袋子又被树枝勾住,只得放下来弯下腰解开,这让她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着实憋的慌。

“等一下,我帮你砍断。”江月珍已经将两半袋马骝姜挑出去再返回来,看到陈莉的袋子被树枝勾住,上前用柴刀砍断。

“大婶你走得怎么这么快!”陈莉有些汗颜的感谢。

“路上碰到锦荣了。”江月珍笑了笑,径自往里面走。

陈莉“哦”了一声,步伐加快了一些。不一会儿,林锦荣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