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唯一敢惹太子的女人。

他却公开宣称，他会娶我做太子妃，此生只我一人。

直到他下江南巡视，碰到了一名磕坏了脑子的花魁，非他不嫁。

他却主动为那花魁赎身，圆这可怜女子的一场梦。

甚至不惜向皇上请命，与我和离，还放狠话说：

“这个家永远轮不到你做主。”

于是，我利落地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递到他面前。

“我签好了。”

以后，我们一别两宽。

1

签完和离书后，我呆坐了一整夜。

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宋怀景的妻。

而他，也终于可以圆了柳如烟的梦，娶一个花魁做太子妃。

真好啊，人人都高兴。

我也应该高兴。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宋怀景走进门，脸上带着歉意：

“抱歉晚晚，昨天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移开视线。

没有放在心上，我的心早就已经被他绝情的话撕成粉碎了。

没得到回应，宋怀景也不在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到桌上。

里面是一块兰花状的玉佩。

以前，每次我不开心，宋怀景都会送礼物给我。

可这次，我却升不起任何喜悦。

正想拒绝，宋怀景又自顾自地开口：

“这些日子你先忍忍，如烟是个好姑娘，等她情绪稳定了点，我再好好补偿你。”

我笑了笑，带着遮掩不住的苍凉。

是啊，柳如烟是个好姑娘。

所以回京才几天，就急着把我从太子妃的位置赶下堂。

不想再听这些，我垂下眼轻轻说道：

“我累了，你出去吧。”

宋怀景皱眉，还想说话，又有人走了进来。

还带着一阵甜到发腻的香风。

“殿下，你给了姐姐什么好东西？妾身也想看看。”

柳如烟走进来，柔柔地倚在宋怀景身上，撒娇道。

宋怀景有些尴尬，我却随意地说道：

“一块玉佩罢了，你喜欢就拿去吧。”

反正这些日子来，你想要的，都能从我身边拿去。

柳如烟瞥了一眼盒子，嗤笑道：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殿下给我买头面的时候，老板送的赠品啊。”

“姐姐要是喜欢，我那儿还多的是，你可以慢慢挑。”

我攥紧了手帕，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原来，是赠品啊。

宋怀景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立马解释道：

“晚晚，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着礼轻情意重。”

我偏过头，挡住发红的眼角。

“嗯，我知道。”

知道我们之间的情意已经快没有了。

剩下的那些，我也不想要。

正想送客，柳如烟却笑着开口：

“姐姐，殿下后天要陪我试嫁衣，不如你也来吧？”

“刚好我也不懂京城现下时兴什么花样，姐姐帮我挑挑如何？”

心神一震，我下意识看向宋怀景。

“你也想我去吗？”

宋怀景抿了抿唇，避开了我的眼神：

“如烟她也是好意，你......大度点。”

心脏彷佛被一把尖刀反复横戳，我闭上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

宋怀景，我答应你。

答应你，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倒计时，七天。

2

等他们走后，我拿起了桌上的玉佩。

触手冰凉，背后还带着硌手的裂痕。

就像我和宋怀景的感情，早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就已经支离破碎。

前院，一行人站成一排，手上端着宫里做好的嫁衣，每套都奢华无比。

柳如烟兴奋地张开双臂，仍由伺候的宫人替她试装。

每换一件，她都会笑意嫣然地问宋怀景好不好看。

宋怀景也不厌其烦地一一点评。

好一副郎情妾意。

我僵硬地坐在边上，愣愣地看着那些鲜红的嫁衣，心脏也彷佛在滴血。

“宋怀景，你还记得三年前陪我试嫁衣的场景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被宋怀景精准捕捉。

他顿了一下，眼里闪过怀恋：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

我笑了笑，带着苍凉。

怎么会忘记呢？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

三年过去了，一切都物是人非。

这段感情，只有我困在原地。

也许是我脸上的回忆之色太浓，宋怀景忍不住走到了我的身边：

“晚晚，相信我。等如烟病好了，我们会重新开始的。”

“我答应过你，只是演场戏，戏散了，你还是我的太子妃。”

我没看他，只是目光注视着那件鲜红的嫁衣。

“你们很般配。”

心跳彷佛漏了一拍，宋怀景张了张嘴正想说话。

柳如烟已经换好了衣服。

“殿下，妾身好看吗？”

娇柔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抬头的瞬间，我清晰地窥见了他眼底的惊艳。

和当年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他的心动不是只为我啊。

没等他回神，我先一步开口：

“好看，柳姑娘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宋怀景脸上的笑容僵住，他转过头看我，有些不可思议。

三年前，这句话，是他说给我听的。

现在，我还给他。

柳如烟得意洋洋地转了一圈，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

“姐姐真会说话，妾身这件嫁衣可是殿下特意找了绣工赶制的。”

“殿下说了，要给我最好的。”

我转头看了眼宋怀景，男人却避开了我的眼神。

最好的。

难怪一定要我签下和离书，太子妃的位置不就是最好的吗？

压下心里的波澜，我平静地开口：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

柳如烟心里得意，面上却在关心。

“那姐姐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殿下和我还要走一遍婚礼流程。”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彷佛完全感觉不到背后传来的灼热目光。

既然做了决定，宋怀景，你一定要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距离他们成亲，还有五天。

3

走出前院我才发现，府里也到处充斥着喜庆之色。

刺眼的红绸被下人们拿在手里，挂遍了府里的每个角落。

我以为离开前院就能得到放松，却忘了，这诺大的太子府，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正发着呆，匆匆而来的管家打断了我的思绪。

“参见太子......”

管家行礼的声音一顿，接着又立马改口。

“云小姐。”

我回过神，简单嗯了一声。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下人手里端着的锦盒。

那里正摆放着好几叠喜帖。

随意那起一封翻开，入眼的是宋怀景俊秀的字迹。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每个字，都是宋怀景亲手所写。

这样的用心，这样的珍重。

真的只是因为可怜柳如烟吗？

宋怀景，既然想好了要骗我，又为什么不藏好自己的马脚。

还是你笃定了我会因为爱你，装作看不见？

一瞬间，我都分不清心里是难过更多，还是讽刺更多。

将请柬仔细摆放好，我吩咐管家。

“拿去吧，别告诉太子，我看过。”

距离两人成亲还有三天，我决定离开这座伤心地。

回到父母的身边。

晚上，我去了前院想和宋怀景告别。

明明未到深夜，院子里的仆人却都不见踪影。

觉得奇怪，正想推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喘息声。

“殿下，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真像做梦一样。”

宋怀景闷笑了两声，带着浓浓的宠溺：

“可不就是做梦吗？要不是用你失忆作为借口，我又怎么能骗晚晚和离。”

“好了，夜还长，我们继续。”

里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我的心却彻底坠入深渊。

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

他答应过我，只是逢场作戏。

他答应过我，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人。

我知道世事无常，也知道人心易变。

可我却没猜到。

有朝一日，我的枕边人会因为变心，设局骗我。

宋怀景，你真的，骗得我好苦。

眼泪终于失控，我紧紧捂着双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三年的感情，一千零九十五天的相守。

全都错了，都错了。

转过身，我混混沌沌地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

“嘶。”

“谁？”

宋怀景惊叫一声，推开门。

4

“晚晚？”

见到我，宋怀景脸上的怒火瞬间被心虚取代。

“你......你怎么来了。”

我很想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可视线却怎么也无法从他脖颈间的吻痕处挪开。

什么鹣鲽情深，什么海誓山盟。

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我以为，我会歇斯底里地质问。

可真对上他慌乱、心虚的眼神，我的心却彷佛变成了一潭死水。

“抱歉，打扰你了。”

宋怀景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晚晚，你不生气？”

我笑了笑：

“我已经不是你的太子妃了，没资格生气。”

宋怀景退了一步，像是被我的话彻底打击到。

沉默了很久，他蹲下身不顾我的抗拒，径直将我抱起。

“晚晚，我知道你今晚受了刺激，说的话当不得真。”

“等你冷静了，我们再好好聊。”

回到主院，刚放下我，门外便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叫声。

“太子殿下，柳小姐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

宋怀景猛地直起身，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担心，也没有心思阻拦。

只是闭上眼，疲惫地开口：

“去吧。”

宋怀景没有动，直到门外的声音响了第三次，他才转身离开。

临走时，他说：

“晚晚，我先去如烟那里，晚点再带大夫过来看你。”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里却清楚。

他不会来了。

距离两人成亲还有三天。

我想，我的离开就是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翌日一早，我主动找到了管家，提出搬走。

我知道宋怀景不会同意我离开太子府，所以只是说先搬去后院一个偏僻的地方。

不到半个时辰，宋怀景就匆匆找到了我。

可能是一夜没睡，他的眉宇间充斥着说不出来的烦躁。

“晚晚，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愣了愣，随即淡淡地解释道：

“后天你和柳姑娘就要成亲了。”

“主院是主母才能住的，我留在这不太方便。”

宋怀景愣了愣，脸上却没有高兴。

“晚晚，你认真的？”

我觉得好笑，他和柳如烟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让我让位吗？

现在我主动了，怎么又不满意呢？

见我不说话，宋怀景的眼底掀起波澜：

“好，那就搬。”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有告诉他，我已经联系好了父亲在京城的旧部。

他和柳如烟成亲那天，就是我离开太子府的时候。

5

距离两人成亲还有一天。

我的脚伤因为没有大夫及时治疗，变得更加严重。

明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柳如烟果然派人来请我添妆。

说来也可笑。

女子添妆都是邀请最亲近的长辈或者友人。

现在，却是我这个前太子妃，为新太子妃添妆。

自开国到现在，还是第一例。

打开首饰盒，我从最底下拿出一只凤穿牡丹的金簪。

这是当年定亲的时候，宋怀景送给我的。

他说：

“晚晚，这是父皇和母后大婚时戴的簪子，我跪下求了母后三天，她才愿意赏给我。”

“晚晚，你是我从小就认定的太子妃，我们以后一定会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恩爱永昌，白头到老。”

曾经，它是我和宋怀景恩爱的见证。

现在，它是我给柳如烟的添妆。

祝她和宋怀景。

恩爱永昌。

白头到老。

成亲当天，府里格外热闹。

全京城的达官权贵都在这一天涌向了太子府。

虽是从太子府出嫁，宋怀景还是给了她十里红妆。

喜轿转遍了整个京城。

我换上了出嫁前的衣裳，吩咐春杏：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烧了。”

从今天起，我要彻底从宋怀景的世界消失。

这就是我送给他，最好的成亲礼物。

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宋怀景被人群簇拥着回了新房。

喜婆笑容满面地递过揭盖头的喜秤。

丫鬟仆人们也笑嘻嘻地不停说着吉祥话。

宋怀景接过喜秤，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的那场洞房花烛，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年轻的王公贵族们见状，纷纷叫道。

“太子殿下别愣着呀，我们还等着看新娘呢。”

“就是啊，太子殿下，赶紧揭盖头啊！”

“不会是不舍得给我们看吧？”

善意地哄笑声惊醒了宋怀景。

他摇了摇头，摒去杂乱的思绪，颤抖着手慢慢挑开盖头。

红唇、杏鼻、柳眉......

一张美人脸慢慢露出。

“不愧是太子妃，确实倾国倾城。”

“是啊是啊，就连头上的金簪也格外华贵。”

“只是这金簪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凤穿牡丹？”

“砰！”

喜秤掉在地上，议论声瞬间安静。

宋怀景一把拔下金簪，眼神凌厉。

“这枚簪子，哪来的？”

管家慌乱地跑进来，大声喊道：

“太子殿下不好了，云将军的人来接云小姐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