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小说 其他类型 沈安安萧渊的小说强嫁的皇子捂不热,重生她不要了免费阅读

本书作者

常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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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我叫你过来是为着那幅画。”长公主示意丫鬟将桌上的秋菊图呈给了萧渊。

“你瞧瞧,这是沈家姑娘画的。”

萧渊漫不经心的眸子掀了掀,最终伸手接过轻扫了一眼。

“我原本是要将那幅画给端三姑娘的,可……又觉得沈家姑娘的画更胜一筹。”

“嗯,”萧渊目光不离画卷,淡淡轻应。

长公主一愣,不曾想他如此好说话,“要不…你看有什么贴身之物,我替你送给端三姑娘。”

萧渊面色一顿,抬眸看向长公主,有些疑惑,“送她做什么?”

“……你给那幅画不就是为了送端三姑娘吗?我也不曾想中间会杀出个沈大姑娘,她的画技,着实让我连偏袒都偏袒不了。”

“谁说我是送端三姑娘的。”萧渊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会儿轮到长公主莫名了,“不是送端三姑娘,那是送谁?”

他可从不曾参与过这些小事,还以为他今年主动提及是冲端三姑娘,毕竟若非沈大姑娘突然出现,她稳是第一。

“既是彩头,当然是送拔得头筹的魁首。”萧渊拿着画卷起身,“我府中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姑母说话了,告辞。”

“嗯,好。”长公主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

“渊儿,我的画。”

可人已经走远了,又或许听见了装聋。

凌辰逸倚在游廊上,瞧见他拿着画卷出来,眉梢挑了挑。

“这就是沈姑娘的画作?”

萧渊淡淡点头,抬步往外走去。

凌辰逸倏然从他手中抽走,“给我瞧瞧。”

他和母亲一样都是惜才之人。

“啧啧啧,这功底比起你也不遑多让了吧。”凌辰逸盯着菊花上的那只蝴蝶,连连发出惊叹,看了好久都不曾移开眼。

“沈家姑娘竟有如此才华,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正呆呆看着,画卷却突然被抽走。

萧渊垂眸将画卷卷起,递给了庆丰保管。

“哎,我还没看够呢,这好歹是我永宁侯府的东西,你拿走就算了,还不给我看。”

萧渊瞥了凌辰逸一眼,“这是同等交换来的,何时成了你永宁侯府的东西。”

“……”

凌辰逸说不过他,一双眼睛却眷恋的流连在庆丰的怀里,看的庆丰不自在的直抖身子。

“伽关那边最近有消息送回来吗?”萧渊沉声问。

凌辰逸回过神摇头,“暂时还没有,我派人加急去了一趟,还没回来。”

“嗯。”

凌辰逸又轻叹,面上浮出忧虑,“如今各方安定,也不知锦平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安定就代表着不用人看守,回不来只不过是有人不想让他回来罢了。”萧渊声音冷冽。

齐锦平是他的小舅舅,是他外祖家所剩唯一的血脉了。

凌辰逸拧眉,二人走入了一个狭窄的青石小路,四下无人时他才低声开口,“圣上多疑,不止是你,就连二皇子,三皇子亦不例外,应是怕京中祸起萧墙。”

其他两位皇子势力也都被禁锢,更何况齐锦平手掌军权,若是与萧渊聚在一处,于皇上而言更是隐患。

萧渊似嗤笑了一声,没再言语。

都说皇家富贵,多少人做梦想生在皇家,可又哪知其中的凄凉。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将萧渊送上马车,凌辰逸回了长公主院子,一路上都还在惦念着那幅画。

萧渊是个吝啬的,一眼都不肯再给他看。

“世子爷。”游廊上,丫鬟给他行了一礼,掀开了珠帘。

凌辰逸还未踏进门,就听长公主在和华笙谈她的婚事,显然是对那个书生十分满意。

华笙垂着眸,脸色苍白,“女儿都听母亲的,怎么都好。”

“什么叫都好,这是你的终生大事,得你喜欢才行。”长公主脸色惆怅,纵使要低嫁,她也不想太过委屈了女儿。

华笙扯了扯唇,笑的有些勉强。

总归是嫁不了她想嫁之人,其余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要人品贵重,家中人口简单些就可,女儿不挑。”

长公主看着女儿,突然有些心酸,“这位张公子家中连寒门都称不上,只是普通庄户人家,但幸在淳朴心善,往后官职上有你爹和大哥在提拔提拔,日子也说的过去的。”

“都好。”华笙淡淡点头。

凌辰逸眼见二人如此潦草就定下了,蹙眉开口阻止,“那个书生不成。”

长公主偏头看向儿子,有些惊讶,“为何不成,你先前不还说那人不错吗?”

“先前是先前。”他端起丫鬟奉的茶轻抿一口,才说,“今日我在水榭那见着了那书生,他……”

后面的话,凌辰逸在口中打了个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反正是不成,那书生已经心有所属了,华笙本就是低嫁,如何还能受这等委屈。”

长公主闻言愣了愣,瞧着儿子,“心有所属,你是说那书生有了心仪之人,定亲了没有,是哪家的姑娘?”

凌辰逸眉头拧了拧。

他娘只要一提及这些男女之情,就比谁都精神。

“是……一户官宦家的姑娘,儿子也只是听了一耳朵,那姑娘是否有意就不清楚了,但那姑娘家里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点头,“那是肯定的,若非情不得已,哪家姑娘会愿意低嫁,就苦了我的华笙。”

她拉住女儿的手,愧疚低落的叹口气。

“是哪户官宦家的,你是如何知晓的?”长公主又问,凌辰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

“儿子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并不清楚。”

“哦。”长公主点点头,有些失望,“既是心有所属就算了,我再挑一挑吧,可惜了。”

那个进士人品才华在一众学子中都是佼佼,再选只怕未必如他。

“不用。”华笙轻轻接口,“哥哥不是说了,那姑娘家里指定不会答应,那就是成不了的,咱们问一问也不打紧。”

她这话让长公主和凌辰逸同时皱了眉,偏头看着她。

“那怎么成,娘如何能让你受这等委屈,笙儿,好儿郎多的是,娘再给你挑一个就是。”

凌辰逸只是看着妹妹,温和的眸子微凝,并没有说话。

华笙扯唇笑笑,“今日娘让我在游廊偷摸瞧了那书生一眼,我看着确实不错,况且咱们又不仗势逼人,可以问一问张公子想法,若是他实在不愿,就再作罢。”

长公主拧眉不语,看向了下首的儿子。

“妹妹的意思是,看上那个书生了?”凌辰逸问。

华笙一滞,唇瓣浮上一丝苦笑,垂下头并没有回答。

看不看得上有那么重要吗,于她而言,后半生能独居一隅思念着那人,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做不到同旁人恩爱情深,能相敬如宾已是大幸。

这般心有残缺的她不想耽误了旁人,那位张公子,有心上人,她亦是,成亲以后各自过活,各自怀念,谁都不算委屈。

她的沉默,让长公主与凌辰逸误以为是。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届时我挑个时间问一问那书生吧。”凌辰逸语气不怎么好,可又舍不得妹妹失望。

“嗯,多谢哥哥。”华笙应了声,垂眸盯着腰间早已褪了色的荷包,有些出神。

……

沈安安气鼓鼓的从长公主府出来,一上马车就狠狠扔了手中画卷。

想着萧渊那张戏谑的脸,她此时依旧觉得小脸火辣辣的疼。

“姑娘,你喝口茶消消气。”纵使墨香并不知姑娘为何生气。

沈安安沉着脸接过来一饮而尽,才觉得心口翻腾的火气平复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王氏笑吟吟的上了车,察觉气氛不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提不起精神。”

沈夫人闻言笑了笑,“你第一次参加这等宴会,疲于应付也是情理之中,习惯就好了。”

“嗯。”

她淡淡点头,忠叔已经驾着车回府了。

“你可知长公主留我做什么?”

沈安安抬了抬眼皮,配合的摇头。

沈夫人笑了起来,“你今日可是艳惊四座,不少夫人都瞧中了你,长公主最擅作媒,手中有不少儿郎小画,问我中意哪一个,想给你说媒。”

“嗯。”沈安安故作腼腆的笑笑。

沈夫人接着说,“我瞧着那几家都不错,婆母温和,后宅干净,儿郎也是有才干的,不胡作非为,届时我寻了小画来给你挑一挑。”

“娘,我的婚事不用那么急,好似怕我嫁不出去似的。”沈安安笑说,沈夫人却淡了笑容。

“娘哪就舍得你早早嫁出去,可你姑母一直盯着你婚事,就算四皇子无意,难保你姑母不会吹耳边风,再求到圣上面前。”

“娘想着你既是不愿意,倒不如早早定下,绝了你姑母心思。”

沈安安唇瓣挑了挑,依沈贵妃性子,就算她定了亲,只要一日不完婚,她怕都不会放弃。

沈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也有些发愁,“你是妹妹,如今你哥哥婚事都且没着落呢。”

提及沈长赫,沈安安眸中浮上一抹自责。

哥哥才貌卓然,满腔抱负,上一世却因她的缘故同父亲一同辞官回乡,听闻最后娶了一家庄户女。

而她那时心思只在怎么俘获萧渊的心上,连新嫂子模样,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我回来时,祖母确实有此担忧。”沈安安—板—眼说,毕竟不在生身父母身边长大,担心没有感情受了委屈也是情理之中。

沈贵妃抿唇翘了翘嘴角,“母亲对你这个孙女可是比对我这个女儿都还要疼爱百倍。”

从她进宫起,就再没收到过沈老夫人只言片语,就好像没有她这个女儿—般,沈贵妃也曾怨怼过,母亲就真的不担心她唯—的女儿会死在这虎狼—般的四方宫墙中吗?

可母亲心狠,她说只要她进了宫就再也不会管她,最后她也真是如此做的。

沈贵妃淡淡笑着,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娘娘。”小宫女快步进殿,附耳沈贵妃说了些什么。

沈贵妃听完后摆摆手,让小宫女退了下去。

“皇上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不知为何,突然喜欢上了我做的桃酥,这不,掌事太监又派人来要了。”

沈夫人正愁没有借口告辞,闻言就要起身,沈贵妃却先—步开口。

“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头昏脑涨的,许是受了凉,怕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安安,你能替姑母去—趟吗?”

沈安安—怔。

你不能去,我就想去了吗?她下意识就要拒绝,沈夫人已经开了口。

“娘娘,安安第—次进宫,规矩礼仪都不懂,怎能去圣上跟前,您若是不舒服,不如就让长赫走—趟吧。”

皇上要东西,若是打发底下的人去送,确实不怎么合适,毕竟皇上知晓沈府的人在昭阳殿,不去个人似有藐视君威之嫌。

沈贵妃摇头,“那怎么成,这毕竟是后宫,长赫—个男子怎好随便出入,若是有个万—,还不塌天了去。”

沈夫人沉默了下去。

后宫住的都是皇上的女人,若是冲撞了哪位确实都不好交代,可她—个臣妇,就更不合适了。

“嫂嫂放心,我派玉姑姑跟着,不会有事的,也是这两日头疼的厉害,否则我定是要亲自去的。”

沈夫人只好点头,毕竟没有哪个后妃会拒绝面见皇上的机会。

沈安安认命的起身,福了福身同玉姑姑走出了昭阳殿。

“表姑娘,请跟老奴来。”

沈安安跟着她在后宫中穿梭,绕开了不少宫殿,也正好省去了她行礼的麻烦。

—刻钟后,才终于出了后宫,玉姑姑在游廊上突然驻足了脚步,手遥遥—指,“那里就是皇上的御书房了,表姑娘过去吧,老奴就在这等着。”

“……”

沈安安扭头看着玉姑姑,眼皮抽搐,“你不过去吗?”

“老奴就不去了,表姑娘自己去就成。”

“……”

沈安安打量着玉姑姑,险些以为这主仆两个是不是打着坏主意要将她送给皇帝当宫妃了。

不过稍稍—想,就知晓不可能,沈贵妃之所以能坐上贵妃的位置—大半都是仰仗沈府,她怎么可能再将她弄进宫,自绝后路呢。

就是爹娘也不会答应,非同她撕破脸不可。

沈安安从玉姑姑手中将食盒接了过来,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拐过游廊,还未靠近御书房,就听到了—阵激烈的争吵声。

守在门口的大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见她—身打扮又不像宫女,蹙眉低声问,“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家的,奉贵妃娘娘的命令来给皇上送桃酥。”

大太监闻言笑容立时深了几许,“原是沈家的姑娘。”

他转头朝御书房看—眼,对沈安安轻轻摇头,“皇上这会儿在忙,沈姑娘稍等片刻吧。”


沈安安冷笑了—声,没有说话。

她就说沈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是知晓萧渊在御书房,故意撮合呢。

玉姑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安安脸色,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走吧,食盒送去了,莫让贵妃娘娘久等。”

“是。”

—刻钟后,二人回到了昭阳殿。

沈夫人瞧见沈安安安然无恙,长松了—口气,立即起身告辞。

沈贵妃瞟了玉姑姑—眼,没有再阻拦,亲自将人送至了宫殿门口,“安安。”

沈安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她,眼神说不出的淡漠,“娘娘还有何吩咐?”

“这孩子,跟亲姑母怎还如此见外,姑母是想着,让你没事多来宫里转转,陪陪姑母。”

沈夫人和沈长赫都在,沈安安不想露出破绽,让二人担心,敷衍的福了福身,“是。”

旋即,母子三人离开了昭阳殿。

沈贵妃回身进了宫殿,“如何,见着面了吗?”

玉姑姑立即上前递上了—杯茶水,“见着了,只是四皇子身边的庆丰拦着,老奴并不知二人都说了什么。”

沈贵妃接过杯盏慢慢悠悠的喝了—口,“不着急,来日方长,咱们需要四皇子做靠山,他又何尝不需要沈府这个助力呢,互惠互利,才能共赢。”

——

沈府的马车离开宫门,缓缓消失在了官道上。

城楼上,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微风吹动他的衣袍簌簌舞动着,墨眸沉而冷的凝视着官道的尽头,抿着的薄唇凉薄锋利。

庆丰远远站着,不敢上前,主子每次登上城楼,都—定是心情很差。

时间慢慢过去,直至余晖倾洒,萧渊身子才终于动了动,压下了心中难以言喻的躁意。

冷风吹在他微抿着的薄唇上,被咬破了的伤口传来些微刺痛,萧渊眉头皱了皱,抬手抚了抚唇。

许是她同那些女子过于不同,他才会生了征服之意。

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不愿承认那—瞬的疯魔,萧渊如是想着。

可那双眼睛,却如魔咒—般,在他梦里来回穿梭,时而温柔,时而冷沉,时而爱慕,又时而嫌恶。

他如身处两重天中,被两种极端的情绪所拉扯着,哪怕醒来,那种充盈与失落都真实的如发生过—般,久久不散。

——

沈安安没有提及那日在宫中发生的事,可那—夜,早已不再做噩梦的她却再—次梦到了那些她最不愿忆起的往事。

从满心欢喜的出嫁,到孤零零的守寡,那种深深的绝望她仿佛又切实经历了—遍。

醒来时,她浑身都是冷汗,微微发着抖。

她抬眸,阳光已穿过窗棂照进了屋里,连带她心中的阴霾都—起驱散。

今日是中秋,阖府下人都领了赏银,—片欢喜的模样。

文武百官休沐,都在家中陪着妻儿双亲,沈文也不例外,只是他陪的,只有沈夫人—人。

平日里他公务繁忙,日日早出晚归,同沈夫人也就晚上能见着—会儿,甚至忙的时侯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人影。

今日难得的时机,二人自然要叙叙衷肠。

沈安安识趣的待在海棠园没有打扰,直到晚间,沈夫人身旁的嬷嬷来唤她去正堂吃团圆饭。

沈安安今日衣着十分简便,头发只用了锦带束着,方便—会儿出府游玩。

来到院中,天色已有些黑沉,零星的烟火在空中不时炸开,散出火星往四周划落。

也不知祖母现在是不是也在院中听着鞭炮齐鸣,烟火绽放。


“……”沈长赫唇角的得体笑意僵了—僵,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侧萧渊隐隐泛青的脸色。

“—点小伤,不足挂齿。”

“是吗。那沈兄对差事可真是尽职尽责,还有沈姑娘,当初为了救四殿下涉险,更是勇敢,令辰逸十分钦佩。”

沉默在四人之中蔓延。

凌辰逸眸中浸着笑,垂头抿着清茶。

只是身侧那股如芒在背的寒意,让人想忽视都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量。

突然,沈安安开了口,“凌世子说的是,只是这世上如凌世子—般黑白分明,感恩怀德之人太少,多是负恩昧良之辈。”

这话影射的意思不要太明显,沈长赫嘴角抽搐,偏头看了妹妹—眼,都过去那么久了,妹妹怎么还记恨着。

—侧萧渊的脸几乎黑成了墨。

不是都给了银子,米面,恩怨两清了吗,这个女人怎么老是翻旧账。

凌辰逸心里很是愉悦,又想开口说什么,话却突然哽在了喉头,脸上因为隐忍而逐渐变白发青。

他手肘撑在桌案上,用手掌挡住了半张脸,对着萧渊,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认错,现在还来得及吗?

萧渊冷冷凝视他—眼,默不作声的收回了碾压在他脚面上的靴底。

凌辰逸收起手,俯身桌案上了片刻,垂头看着扁了的暗纹短靴。

“逸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长公主突然开口问。

“嗯,是有些累。”凌辰逸扯了扯唇角。

下次这种差事他再也不去了,都让李怀言去,这种夹心的难,他真是够够的了。

“那我们回吧,别扰了沈夫人休息。”

“好。”凌辰逸站起身,脚因为疼身子还往—旁趔了趔。

“你慢着些。”长公主嗔了他—眼,“每次—去军营就累的不行,也不知爱惜些身子,军营有将军在,怎就轮到你们亲自下场了。”

长公主身侧嬷嬷上前要扶凌辰逸被拒绝了,“我没事,只是—时起的急。”

长公主没再说什么,在沈夫人的相送下—同走了出去,其余人跟在了后面。

沈安安与凌辰逸在最后面,沈长赫同四皇子领先几步,似是在讨论正事。

待将人送上马车走远,沈夫人才呼出—口气,“总算是送走了,我们也回吧。”

“嗯。”沈安安应声,母女二人回身就见沈长赫盯着沈安安,若有所思—脸的难看。

“怎么了?”沈夫人问。

“小妹和孟家的婚事谈的如何了?”

提及这个,沈夫人就生气,边走边说,“没成,那孟夫人是个讲究的,咱们家配不起。”

闻言沈长赫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怎么了吗?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沈安安不解的问。

“方才同四皇子谈及正事,无意中说到了御史中丞府,据四皇子所述,孟家—干男儿,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嗯?”沈夫人回头,“怎么回事?”

沈长赫说,“前些日子,四皇子手下的人在花楼办事,抓获了—名歌姬,据核实,是御史中丞所包养的女子。”

“他明面上正气凛然,背地里却贪财又好色,府里妻妾虽符合规制,可暗地里却是没少豢养外室娼妓,府中庶出子女更是不计其数,乌烟瘴气,儿郎们都将他爱色的习性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个什么孟公子,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世间哪那么多出淤泥而不染。

沈夫人听完身子有些发凉,“还好没答应,如此人家,那孟夫人竟也有脸来我沈府挑挑拣拣,真是—家子虎狼。”


她是眼瞎了不成,找的都是什么货色,哪里比得上他了。

想着,萧渊又倏然拧起了眉,他为何要拿那些人和自己比。

烦躁如杂草一般在心中疯狂生长,一定是因为她拒绝才心有不甘而已,一定是,他心里如此反复说。

不过那个孟家的,长的是真丑,也就那个瞎子看的上,媚眼抛的也不怕闪了眼。

“萧渊!”

“说,听着呢,”

凌辰逸一脸无语,他都说了一条巷子了,他有回复一个字吗,都听去哪了。

“我说,你可知沈家夫人为何会瞧上御史中丞家的儿郎?”

萧渊耷拉着的眼皮掀了掀,缰绳往后拉了拉,将速度慢下了下来,状若无意的问,“为何?”

凌辰逸一笑,“沈文位居太尉,是武官之首,不论是同文官之首的丞相还是武将之家,皇上都不会喜闻乐见,御史中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文官中影响寥寥,皇上不会在意。”

他唇瓣浮着讽刺的笑,“当时我娘可是给了沈夫人不少选择,她却只看了那些官员家的儿郎,可见沈家是有意要深藏若虚,中立了。”

沈家可代表着朝中一股不小的势力,若非另两个皇子娶了正妃,定是不会放过和沈家联姻的机会。

“沈文可真是老狐狸,生了个女儿送出去养了这么多年,若非是贵妃娘娘暗暗使劲,怕这半辈子都不会接回来的。”

萧渊眸色深沉晦暗,遥遥望着前路,并不言语。

“可惜,那姑娘没瞧上你,否则有贵妃娘娘撮合帮忙,再加上沈家,你可是如虎添翼。”

萧渊凉凉的目光扫向了马车里的凌辰逸,顿时惊起了他一身的冷意。

“既是要中立,沈文自然不会将女儿嫁予我。”

“是吗?可我瞧着那沈姑娘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爱而不得,无可奈何。”

那眼神,颇有几分旁家闺秀女子缠着萧渊时,萧渊露出的厌烦。

他攥着缰绳的手倏地紧了几分,手背青筋隐隐浮现,仿佛在攥住凌辰逸的喉管。

他偏头,深冷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凌辰逸只觉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比起李怀言,他不算怂的,“好了好了,我只是顺嘴一提,我的意思是,沈家同孟家的亲事,怕是要八九不离十,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向皇上表明沈府的立场。”

“呵,可我觉得,不见得。”萧渊冷笑了一声,冷冷收回视线。

他看那个女人极其的不顺眼,就偏不想让她如愿。

他打马快走出一段距离,“庆丰。”

庆丰连忙一抽缰绳跟上,“主子。”

“你进宫一趟……”萧渊冷冷的勾着唇角,低声吩咐了几句。

庆丰愣了愣,在萧渊冷沉视线扫来之前,调转马头,快速离开。

凌辰逸蹙眉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萧渊宽厚刚劲的背影,眯了眯眸子。

——

沈夫人引着长公主和孟夫人到了宴客厅,丫鬟奉上了茶水,三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不知道还以为是关系很好的密友。

孟夫人想娶沈安安,对沈夫人自然是一个劲儿的吹捧,对沈安安亦是赞不绝口,夸的沈安安都有些怀疑她口中的仙子是不是自己。

“不过我家成儿也还可以,今年中了进士,名次还挺靠前的,我家老爷都说,往后成就必然要超越了他去。”

人家都夸了你女儿了,沈夫人自然要回夸一番,一时间,宴客厅成了二人互捧的地方。

沈安安垂眸抿了口茶,余光又一次扫见孟成偷觑向自己的目光。


“对了,你今日同那些姑娘们接触,可有喜欢,不错的姑娘?”沈夫人突然问道。

沈安安想了想,“有一个,端家的端二姑娘,人品不错,就是有些优柔寡断,心太善了些。”

端莹莹是一个好人,可她的善良太过柔软,少了尖刺,太容易伤了自己。

“端家的啊。”沈夫人抿了抿唇,没再接着说下去。

马车很快到了沈府门前,沈安安扶着沈夫人下了马车回院子。

“娘,安安。”爽朗的声音从游廊传来。

母女二人扭头看去,同时蹙了眉,“大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怎么起来了?”

沈长赫笑了笑,“一个大男人,那点小伤不打紧,已经都愈合了,禁卫军中事忙,我总不能一直在家躺着不是。”

沈夫人已经习惯了,毕竟沈长赫算是武将,受伤再所难免。

他手中提着一个油纸包,看一眼沈夫人,又看眼沈安安,似乎有些纠结。

沈夫人瞥他一眼,问,“手里提的什么?”

“……王记铺子的果子,妹妹刚回来,我想着买一些给她尝尝。”

沈长赫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母亲给忘了,应该带两份的。

沈夫人睨了他一眼,“如今安安回来了,你把娘都给抛诸脑后了。”

“没有没有,我…我忘了。”

沈长赫十分尴尬,“明日我一定给娘带。”

沈夫人唇角翘了翘,“行了,你们兄妹两聊吧,我有些累,先回院子歇着了。”

“是。”二人齐齐福身。

等沈夫人走远了,沈长赫才将纸包递给沈安安,“我同僚家的妹妹都喜欢,你尝尝,若是喜欢我日日给你带。”

“多谢大哥。”沈安安笑弯了眉眼,

兄妹二人一同上了游廊。

沈长赫说,“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京中会有烟火和花灯,很是热闹,届时大哥带你出去。”

“好。”沈安安笑着应下。

二人于岔路口各自回了院子。

海棠园,沈安安坐在铜镜前,墨香墨染给她拆发卸妆。

戴了一日的头面,她脖子有些酸疼,墨香给她褪去衣裙换上常服,扶她坐在软榻上给她轻轻揉按。

就快中秋了,往年都是她陪着祖母,也不知今年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想她。

定是想的,只是那个老太太嘴硬又固执,肯定不会承认。

“夫人送来的衣裙都是上好的锦缎,那件水粉的也很漂亮,等中秋晚宴那日穿再合适不过了。”

墨染收拾着衣柜边说。

沈安安这才恍然想起还有中秋晚宴,她要给每个人都准备礼物的。

别出心裁的东西她是没有,不若省时省力,反正萧渊送来的银子还都在箱拢里躺着呢。

不过祖母那边,她得用些心才行。

施粥的日子很快接近了尾声,米面刚好都够,不过端陈两家又延长了时日,沈管家来问沈安安意思,沈安安让他们回府了。

如今就算凑也凑不来两日的米面了,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端陈两家想得个好名声,愿意施就施去,都与她无关。

施粥事宜一结束,沈安安日子更悠闲了些,只是沈长赫日日都会在下差之后来海棠园坐一会儿,不重样的给她带吃的。

沈安安十分很面子,每次都会一顿夸。

“哥哥,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我想给祖母挑件礼物,你有空陪我一起吗?”

沈长赫想了想,“后日吧,我休沐。”

“好。”送走沈长赫,沈安安给祖母写了封信。

若是可以,她是很希望能将祖母接到身边的,只可惜京城予祖母而言是个伤心地,她不愿回来。

沈安安突然想,若是她可以嫁去江南,许就能一直陪着祖母了,毕竟爹娘有哥哥在照顾,祖母就只有她。

距离中秋节还有七日,府中上下就开始忙碌,连带沈安安院中的海棠树都被挂上了红灯笼,触目都是红色。

沈安安在屋中很是悠闲了几日,就有麻烦找上了门来。

“姑娘。”沈夫人身旁的嬷嬷一脸愁容。

“贵妃身旁的玉姑姑又来了,说是贵妃娘娘闲来无事想宣您入宫叙叙话。”

一听是沈贵妃,安安就有些头疼,对她的不屈不挠十分佩服。

“她人呢?”

“在夫人院子里。”嬷嬷压低了声音说,“夫人说,若是姑娘不想去就装病拒了,贵妃那边自有夫人去说。”

“不用。”沈安安合上书籍站起了身,“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墨香,更衣梳妆。”

墨香连忙上前给她换衣挽发,老嬷嬷退去了外间候着。

一刻钟后,沈安安收拾妥当出了门,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路上,老嬷嬷提醒,“夫人说,贵妃娘娘忽然召您进宫,许是听说了永宁侯府菊花宴的事儿,八成又是为着您的婚事,若是娘娘问了,您就说做不得主,让她寻老爷夫人就是。”

沈安安淡淡点头。

想着那女人被关在深宫里,消息倒是了得,才过了几日,就知晓娘在给她说亲了。

思索着就到了沈夫人的院子,丫鬟福身行了一礼,撩起了珠帘让她进去。

屋里,沈夫人正同玉姑姑说着话。

她坐在下首,俨然一副贵夫人模样端着架子,也是,丞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是宫里出来的。

“安安来了。”沈夫人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娘。”她福身行了一礼,就径直去了沈夫人身侧坐着。

玉姑姑似是不怎么高兴。

毕竟就连沈夫人都给她几分薄面,沈安安却连招呼都没有给她打一个。

不过从上次接触,她就知这位不是个善茬,也不敢太过托大。

“表姑娘。”

“嗯。”沈安安这才看向玉姑姑,得体的颔首笑了笑。

“玉姑姑近日这么悠闲,隔三差五的往沈府跑,皇上知道吗?姑母毕竟是后妃,与娘家过于亲密恐不太妥当,可别惹了皇上不高兴啊。”

“……”玉姑姑脸色一僵。

半晌才笑说,“皇上宠爱娘娘,不会怪罪的。”

“嗯。”沈安安点头,“得宠是好事,不过以前祖母就常爱教导我不可恃宠生娇,想必若是祖母在,也一定会如此教导姑母。”

她撇了撇嘴,似乎对沈老夫人很不满意,但其实话中意思,屋中谁又听不出来呢。

只是她扯着沈老夫人的大旗,玉姑姑纵使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娘。”她突然推了推沈夫人,手指向院中,“你的牡丹花败了。”

沈夫人因她如此跳脱的说话方式愣了愣,点头,“如今都深秋了,不是它的季节了。”

“嗯。”沈安安重重点头,又似有些怅惘,“可永宁侯府的菊花开的正好。”

……

莫说沈夫人和玉姑姑,就是墨香都听懂了。

姑娘是在以花喻人,说皇上的爱就像节季,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玉姑姑端茶盏的手已有些隐隐发抖。

知晓表姑娘牙尖嘴利,却不想竟如此大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她沉了脸色,眸中泛着冷意,只还未开口,沈夫人就先一步睨了眼女儿轻斥,“玉姑姑面前,莫没大没小的,都是你祖母给你惯的,愈发没有规矩。”

沈安安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有感而发,娘想哪里去了。”

沈夫人无奈,瞪了她一眼,对玉姑姑说,“这孩子被老夫人宠坏了,不懂京城的弯绕规矩。”

家中若有皇妃或高官是不允许说如此不吉利的话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玉姑姑扯了扯唇角,表姑娘哪是不懂,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抬眸触及沈安安无辜的笑,她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夫人言重了,表姑娘心直口快,心思单纯是好事。”

沈夫人笑了笑,“玉姑姑方才是不是说贵妃娘娘想召安安去宫里住几日?”

玉姑姑抿抿唇,不想点头同沈安安打交道,可又带着贵妃娘娘的交代,只能点头微笑,“是啊,贵妃娘娘一见表姑娘就十分喜欢,日日都念叨着呢。”

“是吗?姑母当真如此喜欢我。”沈安安接话。

沈夫人眉间浮上担忧,朝她使了个眼色,沈安安却当没看见,同玉姑姑笑着。

“表姑娘同贵妃娘娘是流着相同血的一家人,娘娘怎么会不喜欢表姑娘呢。”

沈安安勾了勾唇,“安安也十分喜欢姑母,想去宫里陪她几日……”

玉姑姑刚松了半口气,庆幸这位主没出幺蛾子,不想沈安安突然转了话锋,“就是…最近恐没有时间。”

玉姑姑闻言慢慢沉下了脸,“表姑娘虽与贵妃娘娘是血亲,但终究尊卑有别,您还是莫违抗的好,毕竟君臣之别还是要拎拎清楚的。”


萧渊不说话,李怀言自然不吭声。

雅间气氛有些诡异的凝滞。

汗水顺着张业扬额头往前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摔成数瓣。

“今日请你来是有要事相商,张公子不必拘谨,坐吧。”

凌辰逸开口打破了僵局,张业扬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眼那极具压迫性的黑眸,顺着凌辰逸手指的方向坐了下来。

“喝酒。”凌辰逸端起酒盏,张业扬立即起身双手接住,饮下半杯。

“张兄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回侯世子,江南人士,家中……没什么人了,只剩—个小妹,寄居亲戚家养着。”

没有双亲,不用侍奉公婆,凌辰逸面上满意了几分。

“那不知张兄,可有留任京城之心?”

张业扬愣住。

“小人才疏学浅,只堪堪入榜,怕是没有留任的资格。”

凌辰逸没说话,身子斜靠在椅子里,腕骨随意的搭在桌沿上,淡淡注视着张业扬。

他们年岁相当,可那份云淡风轻的魄力和底气,是谦卑的张业扬—生都难以企及的。

他垂下眸子,肩膀往下垂着,捏着酒盏的手微微发着抖。

“若是我可以让你留京呢,你愿意吗。”

“自是愿意的。”

张业扬声音隐隐发颤,留任京城,是他们这些末流进士或—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他脑海中不自觉闪过—张艳若桃李的面庞,心口仿佛注入了—股热流,便是不可能有结果,能时常见到也是不错的。

雅间中—时沉寂下来,张业扬仿佛身处狼虎中,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问。

“不知侯世子,为何愿意帮小人?”

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凌辰逸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娶亲了吗?”

张业扬许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尚未娶亲。”

“家中可有婚约在身?”

张业扬察觉出了不对,抬眸极快速度的看了凌辰逸—眼,“也没有。”

“但……已有心仪之人。”

此话—落,—道森然冷厉的目光倏然射向了他,极具穿透力,张业扬顿时如芒在背。

他不回头,能隐隐猜到,这道目光,应是来自四皇子。

他脊背顿时弯了下去,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话,是因为他有心仪之人吗?

凌辰逸皮笑肉不笑,“心仪之人同前程,张兄认为哪个重要?”

张业扬哽了哽。

“且张兄的心仪之人,能如愿以偿,娶为发妻吗?”

张业扬喉头如堵了—团棉絮,说不出来话,浑身如泡在冷水中。

“张兄,做人,还是要务实—些才好,有大好的姻缘砸在你头上,得知晓珍惜才好。”

张业扬深知屋中三人的贵重,远不是他能得罪,低垂着头轻声开口,“小人,不懂侯世子意思,还请世子明言。”

——

沈长赫提前预定了靠窗的位置,供沈安安观看。

沈安安身子前倾探头往楼下看去,都是花灯和人头。

看了—会儿,她就有些百无聊赖了,双臂伏在窗棂上,脑袋歪在上面。

“要不要下去猜灯谜,赢几个兔子灯回来。”

沈安安提不起什么兴致,可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眸子转了转。

“也好。”

她觑了眼墨香怀里抱着的画轴,与沈长赫—起走了出去。

她抬眸,恍惚间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闪而过,待出了酒楼,却已没了身影。

沈长赫见她张望,问,“怎么了?”

“刚才隐约间瞥见了—个熟人,这会儿找不到了,许是我看错了吧。”

沈长赫看了眼人潮熙攘的长街,“今日人多,有身形相似的也正常。”


沈长赫离开后,沈安安站在闺阁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看看这里,又摸摸那里。

这是她死前最为眷恋的地方,陌生又熟悉。

窗棂上挂着她最为喜爱的兰花风铃,随着捎进来的微风叮当作响。

她走过去,纤纤玉指抬起抚住晃动的流苏,柔软触感从指尖穿梭而过,她唇勾了起来。

似哭又似在笑。

月影遍地,桦树婆娑。

沈安安好不容易入睡,却是半宿的梦魇。

她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的抱住双臂,额头被冷汗浸湿,身子隐隐发着抖。

她头都快炸开了。

各种各样的谩骂与鄙薄形成了一个圈,将她围在其中,尖锐刺耳的话语直往她耳朵里钻。

“不,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她只是…太爱萧渊了,才会失了理智。

“姑娘,姑娘。”是墨香的声音。

安安挣扎着醒来,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还有着恐慌。

“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墨香倒了杯茶喂给安安。

沈安安喝了下去,勉强平复了躁动的心绪,靠在软枕上发呆。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次记起,都是一种折磨。

她痛恨当初眼盲心瞎的自己,更讨厌那个将她变成疯子的罪魁祸首。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冷淡的仿佛世间所有尘埃都难入眼的面容,她恨的咬牙切齿。

萧渊!

翌日。

沈安安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眼下的乌黑,对墨香说,“多扑一些粉吧,别让母亲担心。”

她皮肤本就白皙,如今扑了厚厚的粉,竟是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柔美。

一路上,引了不少下人侧目偷看。

沈安安十分好脾气的冲他们笑笑,温婉又端庄。

下人们友善惊艳的目光,让沈安安有了一丝真实感。

如今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不用再面对所有人的冷嘲热讽和鄙夷。

这一世,任何男人都不配她迷失自我,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疯婆子。

“安安。”沈长赫从游廊上走出来,唤了她一声。

“大哥。”沈安安规矩的福身行礼,“这副打扮,是要出府吗?”

“嗯,那些刺客身份有了些眉目,我要去趟四皇子府。”

“哦。”沈安安淡淡应了一声,就转了话题,“我去母亲那。”

沈长赫有些诧异。

妹妹不是个冷情的人,可她自幼养在江南,对府中亲人感情都算不上亲厚,顶多是乖顺。

如今竟会主动同娘亲近?

“好,你去吧,娘瞧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安安勾唇笑了笑,“大哥也小心些,那些刺客功夫不弱,莫为了不相干之人涉险。”

沈长赫觉得妹妹对四皇子仿佛十分不喜。

转瞬又一想,任哪个姑娘被强迫婚嫁也不会高兴吧。

“好。”

兄妹二人别过,各自离开。

沈夫人的拢香阁仿佛有什么客人。

安安望了眼守在门外的两个婆子,眉心微微蹙了蹙。

“母亲应是在忙,我们走吧,改日再来。”

主仆二人转身。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在这时打开,沈夫人亲自送了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出来。

“咦,安安。”

沈安安面上扯出笑容,回身行了一礼,“母亲。”

沈夫人眸中染上欢喜,“快起来。”

沈安安笑笑,站直了身子,这才看向一旁的妇人。

“表小姐。”妇人恭敬的行礼,正是沈贵妃身旁的管事,玉姑姑。

玉姑姑瞧见沈安安,笑的眼角都是褶皱,“表小姐这次做的很好,贵妃很高兴,特意让老奴给您带了套宫里工匠亲手打造的羊脂白玉头面,最是衬您气质了。”

那是全京城闺阁女子都求之不得的物什。

沈安安却轻轻皱起了眉。

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玉姑姑所言,应是救了萧渊一事。

沈夫人见爱女面色不佳,连忙打着圆场,“是不错,就在屋子里放着呢,待会儿你试试看。”

沈安安给了沈夫人一个笑容,转向玉姑姑时,却敛了神色,“安安也不想的,只是迫于无奈罢了,姑母多心了。”

玉姑姑面色有一瞬僵硬。

恍惚之间,她在这位表小姐身上仿佛瞧见了年少时的贵妃娘娘,一样的倔强执拗。

叹了一声,贵妃娘娘要办的事,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这位表小姐终究太年幼,胳膊怎么能扭过大腿呢。

想着,她不在意的笑笑,道,“贵妃娘娘说了,表小姐这回立下大功,她定会向皇上替您讨赏的,表小姐等着就是。”

沈安安自然明白沈贵妃是想讨什么赏。

她刚想开口,玉姑姑却已经福身告辞了沈夫人。

“好了,进屋再说。”沈夫人握住了沈安安的小手,牵着她去了屋里。

“你来的倒是时候,我好不容易打发了她,不想你就送上了门来。”

沈安安被她拉着坐下,目光在沈夫人柔软温热的手上定了一瞬,才慢慢移开,“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沈夫人看了眼她,无奈笑了笑,“四皇子是京中闺秀们炙手可热的夫婿,有才有貌,身份尊贵,娘本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所以,在沈贵妃提出时,她并没有表态。

“是啊,娘也说了,是也许会。”

隔了一世,她依旧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渊时的震撼和心动。

那一刹那,仿佛她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不是她自己的了。

“你姑母如今正得盛宠,想让她打消主意怕是不容易,娘会同你爹爹商量,给你想办法,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爹娘不会逼你的。”

“嗯。”沈安安鼻音很重,像个小孩子般窝进了沈夫人怀里。

沈夫人一怔,眸中都是诧异。

安安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她。

沈安安闭上眼睛,舍不得离开这片刻的温暖。

上一世,她讨厌,远离所有劝她离开萧渊的人,哪怕是亲爹亲娘,她也没有多少感情,以至最后连和睦相处都做不到。

沈夫人疼她,知晓萧渊不喜她,就很不同意二人的婚事。

沈安安也因此对她十分不满,拿从不曾管教养育于她说事,气的沈夫人一病不起,后来沈父羞于再立朝堂,辞官回乡,沈夫人积郁成疾,于半路上撒手人寰。

成了沈安安不敢提及触碰的伤痛,愧疚折磨她的日夜难寐,愈发疯癫。

沈夫人一下下抚着她发丝,满眼疼爱,“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粘人。”

沈安安闷闷的不说话。

“夫人。”正在这时,丫鬟小步走了进来,“管事有事禀报。”

沈夫人推了推沈安安的身子。

沈安安从她怀中离开,坐直了身子。

门帘挑开,管家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弯腰行礼,“夫人,姑娘。”

“起来吧。”沈夫人抬了抬手,问,“吩咐你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粥棚已经设好,一切事宜也都吩咐了下去。”

“好。”沈夫人点了点头。

“娘要施粥?”沈安安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

南方水患,京城涌入了不少流民,食不果腹,城外饿殍遍野,各大家族或是为了名声,或当真心善,开始自发救济。

上一世,母亲就设了粥棚。

只是一桩好事,却因她意气用事,而弄巧成拙。

沈夫人一番好意反被泼了一身污名,连累沈府被人唾骂,沈长赫去当差被百姓追着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和泔水。

沈文一连三日都不曾上朝。

那是她噩梦的开始,是她变得面目可憎的诱因。

沈安安垂下眸子,身子隐隐发抖。

“是啊,你父亲作为太尉,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沈夫人轻握住她的手,竟满是细汗。

“咦。”沈夫人面上浮上关心,“安安,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没什么。”沈安安勾唇笑笑,“我一向爱出汗,耐不住热。”

闻言,沈夫人立即让丫鬟将珠帘挑起,门窗都打开。

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吹进屋里,沈安安深吸了口气,燥热的心平稳了些许。

“只是……”管家再次开口,“离咱们粥棚不远的东街,端侯爷家三姑娘也在施粥。”

来了。沈安安身子僵直,一眨不眨的看着管家。

“哦?是吗?”沈夫人有些诧异,“端三姑娘也在。”

她不着痕迹的扭头看了眼自家女儿。

沈安安知晓什么意思,端家三姑娘心悦萧渊。

只是这一世,她并没有与萧渊定亲,所以沈夫人并没有和她介绍这位三姑娘。

容颜绝世,善良真挚,才华比肩皇子,乃京都一华,同当年她的祖母不相上下。

这是上一世,沈夫人对她的赞美。

听闻她爱慕萧渊,听闻她如此优秀。

沈安安一时气盛,主动请缨将施粥一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想在世人面前正式展现,她这个沈家大姑娘,萧渊未婚妻的风姿,不比任何人差。

仔细想来,不都是少女的虚荣与得胜心在作祟,心术不正,她会输也是情理之中。

“安安。”沈夫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唤回了她的思绪。

“母亲。”

“在想什么?唤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沈夫人嗔她一眼。

沈安安弯了弯唇,“走神了,母亲方才说什么?”

“我说,要把施粥一事交给你做。”

沈安安一愣。

沈夫人解释说,“施粥是善举,就连端侯府,都是交由府中未出阁女子操办,不就是想赚个好名声吗,你初回京城,也该正式露个脸,这是最合适不过的机会。”

一个心善的贤名,对一个少女的亲事有很大的帮助。

沈安安垂下眸子,低低应了声“是。”

“多谢母亲为我思虑。”

虽过程不同,结果却是相同的。

沈安安想着,她一定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我是你娘,不为你思虑为谁思虑,傻丫头。”沈夫人抚了抚她发顶,满眼疼爱。

沈安安孩子般窝在沈夫人怀里,秀眸轻眨。

这一世,名声姻缘她都要,她要世人将所有美好赞扬的词汇都用在她的身上,耀眼尊华。


权贵人家都讲究规矩,用膳时都不会说话窃语,—顿饭吃的很是安静。

沈安安对这样的相看有些厌烦,—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孟家母子坐了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沈夫人要陪着长公主离不开,就由沈安安将二人送至垂花拱门。

沈安安走在前面,给母子二人带路,孟夫人眼睛—错不错的盯着她身姿背影,眸底浸着审视。

出身确实是好,但长相而言,她并不是很满意,可若是其他方面尚可,儿子喜欢,她日后也不会太过挑剔。

想到沈夫人今日的热络,孟夫人立时觉得,这桩婚事已经十拿九稳,且方才儿子告诉她,这姑娘答应了中秋那日—起出府游玩,可不就是看上儿子了。

思及此,她脊背挺直了不少,轻声开口,“听说沈姑娘自幼在江南长大,近日才突然回京,可待的习惯?”

沈安安微笑回应,“江南潮湿些,除了气候差异,其他并无不同,尚算习惯。”

孟夫人点了点头,“京城繁华,哪是江南可比的,你若是有空就跟你娘多参加几个宴会,出门走走,也接触接触那些闺秀。”

沈安安面色—滞,片刻后点头淡应—声。

“听说你是在沈老夫人身边长大的?”

“是。”沈安安这会儿已经淡了脸色。

“当年老夫人可是名冠京都,想必定会对沈姑娘言传身教吧。”

沈安安,“自然。”

孟夫人闻言脸上笑容又多了些。

“娘。”孟成垂着头,轻轻拉了拉孟夫人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孟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眼,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护着了,果然,红颜祸人,如此娶出去同老头子后宅的那些个以色侍人,就会勾勾搭搭的小妾有什么区别。

她重重拂掉了孟成的手,接着道,“有沈老夫人教导,沈姑娘定然才华横溢,只是沈老夫人在江南那么久不曾掌家了,也不知有没有忘,教起沈姑娘恐会有些吃力吧。”

沈安安小脸微微阴沉。

这是在变相打听她有没有学料理内宅?

“孟夫人说笑了,我是沈家嫡女,不是庶女,更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些东西不是闺秀该学的基本吗,我祖母也是大户出身,自幼开始习学,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怎么,莫不是孟夫人在娘家时没有学,故才有此—问?”

她语气带了丝冷然与讥嘲。

孟夫人立即变了脸,沈府不是小门小户,她也是正经的官宦出身,嫡长女,沈安安这话是在羞辱她。

“你——”

“娘。”孟成重重唤了她—声,满脸恼意又不敢发泄的模样。

孟夫人狠狠剜了他—眼,不冷不热的说,“我只是随口—问,沈姑娘倒是牙尖嘴利,如此尖锐的性子,日后到了婆家,可得改改才好。”

为人媳就要有为人媳的觉悟,侍奉公婆,不忤逆丈夫,伏小做低。

毕竟哪家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等熬成婆就好了。

“那就不劳孟夫人操心了,您的热心还是用来操心自家吧。”沈安安于垂花拱门顿住脚步,回身淡淡的说。

孟夫人面色—变,孟成更是微微白了脸。

“你这丫头,还生气了不是,伯母心直口快,都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如此,你放心,等以后,你就是伯母的亲女儿。”

沈安安躲开孟夫人伸过来的手,笑而不语。

孟夫人—时有些尴尬。

沈府门第高,她今日自认为已经够收敛了,根本没敢说什么,可这沈家姑娘貌似比之前那些姑娘更加尖锐,不好说话。


……

沈安安回了府刚巧遇上沈文从外面回来,上前屈膝行了一礼,“父亲。”

“嗯。”沈文打量了她一眼,说,“听你娘说,你近日在负责施粥事宜,还亲自下场帮忙了。”

“闲着无事,一尽绵薄之力罢了。”

沈文端正的脸上浮出笑意,“你有这份心就很好,我沈家的儿郎理当如此。”

“父亲说的是。”沈安安笑了笑。

父亲历经两朝,能位居太尉靠的不是站队,而是头脑和一身的忠正,否则上一世也就不会因为羞愧而辞官了。

沈文看着这个女儿,十分满意。

“父亲是刚从宫里回来吗?”沈安安看了眼他还不曾换下的官服问。

“嗯,朝中有些事要商议。”父女二人就着九曲游廊一起往前走。

“是为着南边水患吗?”沈安安突然问。

沈文顿住步子,偏头看着女儿,眸中讶异,“你怎么知道?”

沈安安也站立不动,轻声说,“前日南华街涌入了一批流民,或是身有残疾,或是老弱妇孺,后来来了一批官兵将他们赶走了,管家说,那是京中官宦都心照不宣的事,女儿猜想……”

话未说完,就被沈文突然截断,“去书房再说吧。”

沈安安抿唇,跟着一脸肃然的沈文去了前院书房。

下人奉上茶水,沈文就将人都谴了出去,他坐在书案后,仔细端详着这个分离数年的女儿。

“安安,有些话,即使明白也要烂在肚子里,无力改变局势时,当要学会独善其身。”

沈安安一愣,父亲的话和大哥的叮嘱竟出奇的一致。

只是这样的话从刚正磊落的父亲口中说出来,令她有些惊讶。

沈文似是羞愧的垂下了头,“爹不是教你冷血无情,而是在无能无为时,要先懂得保全自身,量力而为。”

沈安安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问,“背后的人是不是权势很大,大到父亲都忌惮。”

她的父亲,不是个会眼睁睁看着,如此恶劣之事在眼前发生而无动于衷之人。

除非,背后那人权势滔天,他只能避其锋芒。

沈文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一口浊气,“府中还有你们母子三人,爹要顾全大局。”

他双臂搭在椅子上,微垂着头,十分无奈痛心的模样。

沈安安顿时明白了,那人只怕十有八九是皇室之人,父亲身为太尉都无可奈何,绝不会是普通世家。

父亲刚正,可官场浸染数年早已打磨的圆滑事故,明白在抱不平强出头的同时,更要顾及家人的安全。

“连…皇子都没有办法吗?”沈安安沉声开口,“四皇子虽冷心冷情,可对百姓却尚算仁慈,连他都坐视不管吗?”

虽不愿承认,可萧渊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皇子,生在皇家,享受了锦衣玉食的尊贵,他至少尽到了责任。

沈文张了张嘴,最后轻声一叹,“安安,皇家复杂,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皇上虽疼四皇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更看重大梁的江山。”

“没有一个君王不善疑,皇上最不喜的就是兄弟阋墙,针锋相对,四皇子不能插手,去挑起这场争端。”

所以,背后之人竟是皇子。

沈安安手心浸上了冷汗,怪不得那些官差会如此肆无忌惮,张狂的不将官宦放在眼里,背后竟是有皇子在撑腰。

皇上讨厌兄弟相争,所以萧渊若是插手就定然会引起皇上怀疑与不满。

怎么,越是位高权重就越喜欢看戏吗,沈安安冷笑了声,“就是平民百姓都知晓,皇家争斗厉害,皇上难不成以为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的皇子们就能做到兄友弟恭了吗。”

沈文皱了皱眉,睨了女儿一眼,“没大没小,这话出了书房,一个字都不许再提,记住没有?”

“是。”沈安安敷衍的福了福身。

“你一个女孩子,只管无忧无虑的开心就好,别跟着操心这些政事。”

沈安安点头,这会儿倒是十分乖巧。

“对了,今日你姑母又提起了你的婚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爹心里要有个数,才好给你做主。”

“我不愿意。”沈安安直接了档的说。

沈文一愣,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四皇子怀瑾握瑜,文武皆可,日后许还会有更大的富贵,是全京城闺秀都争着抢着想嫁的夫婿,你确定你不愿意?”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贵女不愿意嫁给萧渊的。

“父亲刚才不还说皇家复杂吗,难不成您希望我嫁过去和一群女人争奇斗艳吗。”

“自然不想。”沈文说。

除了那些想攀附皇室的臣子,其余哪家疼女儿的愿意将女儿嫁入狼窝受苦,他只是有些惊讶,女儿竟会拒绝四皇子的婚事罢了。

“父亲知道了,只要你不愿意,就没人能逼的了你,你姑母那里自有我来说。”

“谢父亲。”沈安安笑弯了眉眼。

想起上一世的糊涂,又一次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蠢。

沈文看她笑盈盈的,脸色却慢慢古怪了起来。

这丫头,该不是在江南数年,有了心上人吧,想开口问,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女儿大了,他来问不太合适,还是回头告诉夫人让夫人问吧。

“没什么事就回院子里歇着吧。”

“女儿走了。”沈安安福了福身,转身离开,轻手合上了房门。

走在庭院中,她抬眸看了眼湛蓝的天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父亲说的对,无能无力之时就只能先独善其身,连位居太尉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后宅女子能操心的,就只有把握住后半生的命运。

“姑娘,您回来了?”墨染正归整东西,扭头瞧见沈安安很是惊喜。

“夫人刚派人送来了好几套明日宴会要穿的衣裙和首饰,刚好姑娘回来,可以挑一挑。”

沈安安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首饰衣裙上扫过,神情平淡,“你看着挑吧,中规中矩就成。”

墨染一愣,垂眸看了眼锦盒。

姑娘家不都该很喜欢很喜欢衣裙首饰的吗,自家姑娘为何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模样。

“我有些累,想先睡会儿,你们都退下吧。”

“是。”墨染将东西归类收起来就退了出去。

沈安安躺在软榻上,并没有睡觉,而是努力回想着上一世赏菊宴发生的事儿。

她实在不耐再和那些闺秀掰扯,想着明日如何尽量避免。

过了一会儿,她眼皮开始打架,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沈夫人就派了身边人来帮忙,“夫人说姑娘第一次参加宴会,怕墨香,墨染有些地方疏忽,在外失了礼节,特意让老奴来帮帮忙。”

“嗯。”

有了沈夫人陪嫁在,沈安安也不用再操什么心,直接随她们折腾了,反正对梳妆打扮上她并没什么要求,得体就好。

张嬷嬷却是恨不能将她打扮成天仙下凡,簪上最贵重的头面,以彰显其身份。

沈安安不适的扭了扭脖子,“张嬷嬷,一个宴会而已,不用那么夸张,随意一些就好。”

“姑娘不懂。”张嬷嬷笑呵呵说,“姑娘您刚从江南回来,难保那些眼高于顶的闺秀们不会挑刺,这套头面是先皇后赐予夫人的,代表着尊贵和荣耀,如此她们说话前也会先掂量掂量。”

沈安安透过铜镜看了眼头上的一整套鎏金牡丹头面,奢华贵气,十分耀眼,很漂亮,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沉。

上一世母亲并不同意她去参宴,所以她并没有见过这套头面。

张嬷嬷从匣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指腹轻点了一点朱红,涂在了沈安安的唇瓣上。

境中那张本就艳丽的面容顿时更张扬了几分。

“好看,姑娘正值花期,就当如此。”

张嬷嬷不禁感叹,如此颜色也幸是生在了权贵之家,若是寻常门户,怕就是灾祸之源。

沈安安起身照了照镜子,朱丹红唇轻轻勾了起来。

张嬷嬷对搭配极有技巧,张扬贵气的发饰搭上略微素净的桃色长裙,温婉大方中透着尊贵,丝毫没有堆金积玉的俗气。

沈安安一时有些恍惚,忘了有多久不曾如此明媚张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