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唇枪舌战
曲青停驻脚步,随后却是一把推开了那根拐杖,回过头望着誉阴欢的面容却是丝毫情绪也无。
“你是生死堂的堂主,一切事宜以尊主的安危为首,不要几次三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几次三番害的尊主受伤,无论是因为你,或者是间接的因为你那都是不应该的,话说道这里听不听你自己掂量,可若是再因为你而让尊主受到伤害,我曲青第一个不容你。”
眼神撇过誉阴欢身后的青藤。
青藤只觉得心中莫名一跳。
“最后一次唤你阴欢,希望你好自为之。”
曲青说完却是拿着药决然离开。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过后,誉阴欢却是转过身又是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青藤的脸上,一只拐杖没有支撑随之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第二天,正午曲青计算好湛戈卷里用完膳的时间,热情满满的熬好了药,端到主殿站在门外时,却正好看见卷里开了门走了出来,一身锦雪纱织的白色长裙,配着瑰丽红色的花边,腰间用同色腰带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形状,纤腰楚楚,笑意盈盈的看着血山春暖花开的景象。
卷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血山的景色真的美,处于不高不低的地势,空气极好,入鼻的清新都是让人神清气爽,正午配上阳光,终于有了一点春息,回过头对着殿内笑道,“阿湛,不如我扶你出去走走吧,今日外头日光晒的正好。”
余光撇到了端着汤药而来的曲青,含笑上前道,“曲青,你端了什么,热气腾腾,是什么好吃的吗?”
“不,这是给尊主的药。”
曲青身子一僵,心中却是疑惑,难道少夫人和尊主成亲后就会变的这么热情?
抬眼却看到卷里含水柔柔的眸光,眉间似有不忍,心中一颤,这是什么表情。
还没等曲青转过心思,手中的汤药就被卷里接过。
“阿湛,你要喝药吗?”
卷里端着药回到殿门外。
一双长腿却是踏出了门外,湛戈草草披上了衣衫,和卷里同系,白色长袍暗红底纹,此刻衣衫并未系好,露出半裸的胸膛,弧度异常诱人,加上湛戈未打理的墨发和苍白的面色,含笑立于门前的妖孽模样。
若不是胸前真的平坦,谁都会觉得是哪个祸国妖姬如此诱惑人心。
“这是什么?”
湛戈接过药,药味有些熟悉。
曲青连忙下跪,“是属下自作主张熬的药,上一次尊主因为药浴事宜而失血过多用的就是这张方子,属下想这次应当也可以用。”
湛戈的眉眼依旧弯着,看到因为曲青的话而稍显惊愕,红唇微张的卷里,眼神深了几番,显然卷里是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诱人。
不过湛戈却是看着卷里,毫不怀疑的将这碗药喝下,落在曲青碗里却总觉得他像是再喝少夫人而不是再喝药。
喝的太过急促,反倒咳嗽了起来,卷里连忙替他拍了拍胸口,“喝那么急做什么,左右药也不会跑。”
她是差点忘了,人生病是要喝药的。
大概因为她不是人,所以觉得自己是万能的,金刚铁骨都不会坏。
手还没有拿来湛戈的胸口,却被他抓住,一手将碗绕过卷里直直递给曲青,拉着卷里就朝着另一边而去。
“湛戈,你要做什么?”
卷里丝毫不解其意。
“你不是让我晒晒太阳吗?
我带你去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湛戈刚说完,自己就被卷里拉着停下,回过头却见卷里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胸前。
然后毫不犹豫的又把自己给拖回了殿内,一边絮絮叨叨道:“我让你晒晒太阳是为你好,可你现在还虚弱着,虽然开春日头正好,可是冰消雪融还是有凉意...”湛戈看着卷里的背影,听则她的唠叨,却突然觉得,那个在他心里几乎完美的画中女子,此刻呱噪的竟然有些可爱。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这个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动让自己喜欢,做了太多太多让人心疼的事。
所以在他心里刻成了一个不可磨灭,唯美的小心翼翼的让他不敢去伤害的烙印。
而接过了空碗之后的曲青居然有些好奇,好奇自家尊主成亲后是什么模样,如今看着那高大的身子,被娇小的少夫人拖着走,而自家尊主居然还傻傻的笑着,那模样。
真是觉得自家尊主变成了一只狗,还是一条极为听话的哈巴狗。
很快曲青使劲儿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这么想,他家尊主应该是气势磅礴,冷面相对,让人接近不得的阎王模样,怎么会是这忠犬样子。
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无论曲青怎样搓着眼睛,结局都是湛戈被乖乖拖回了殿内,然后二人关上门。
“亵衣呢!
你怎么可以只穿一件外衫就说要跟我去晒太阳!”
卷里和湛戈大眼瞪着小眼,伸手捞着湛戈的衣衫,发现竟然只是套了一件外衫,而外衫下都是,真!
空!
的!
转过身从一旁拿过婢女准备好的湛戈的亵衣,“阿湛,我突然想到人是会生病的,你昨天才答应过我什么,别今天就忘了,你好歹把亵衣给穿上吧,亵裤也是,出去后一吹风,衣衫扬起就能看见你白花花的大腿。”
转过头却看到湛戈依旧站着,伸出手盘算着什么,丝毫未动。
卷里就那个心纠,走到湛戈面前,放下亵衣,然后一把拉开湛戈自己系的半松半垮欲盖弥彰的腰带。
看到结实的小腹后,卷里微微红了脸,随即却感觉腰被一双大手搂上,抬起头,那双狭长好看的细眸中带着狡黠之意,俊脸逐渐放大,最后贴着她的耳朵暧昧的气息吐露在她的耳垂边缘,声音带着半是勾引,半是诱惑道,“娘子如此主动,为夫盛情难却,可是这几日为夫实在是没有体力,咱们过几日再去那张雕花的玄木大床上仔细聊聊可好。”
疼的一下,那张方才还是粉红的小脸,现在彻底如同滚水的虾子,红的简直能滴出血。
卷里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湛戈,结果湛戈身子太过虚弱,又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卷里又惊慌的立马扶住湛戈,稳住身形后,这才娇嗔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卷里抬起头看到湛戈笑意的眼眸,薄唇轻启,语气却是极为认真的道,“我刚才算了一下,这是成亲的第四天,我差点以为我把我娘娶了回来。”
卷里哪里还不明白湛戈这是在说她啰啰嗦嗦。
霎时心中的委屈就盈满了起来,她只是突然发现,要以一个人的生活,来照顾湛戈她做的远远不够。
她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生病更不会受伤,可是湛戈会饿会冷会生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老不死,而湛戈会老会死。
现在彻底的拥有了,她却反而更担心了。
湛戈却怪她有些啰嗦。
眼泪就要滴下来的时候在湛戈发现之前转过身,又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罢了罢了,她毕竟不是一个人,她没有体会过人能体会的感受,也许人真的不喜欢这么啰嗦呢。
努力的憋了又憋,湛戈一直没有说话,还是忽略心头的失望,换了一张笑脸要转过身朝着湛戈微微一笑,先道歉,湛戈不喜欢她啰嗦,那么下次她就不啰嗦了。
刚转过身,鼻子就差点撞上了结实的胸膛,手却是已经被人紧紧的握住,朝着门外走去。
卷里惊愕,这才发现湛戈已经将自己整理了个遍,衣服整齐着身,袍子下的裤脚也是妥妥的扎进了靴子里,远来方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湛戈自己在穿好了衣服。
因为惊愕,脚步稍显拖沓,湛戈自然感觉到了,回过头带着笑意道,“你不是说要带着我去晒太阳吗,我现在怎么觉得是我带着你,你反而不是那么乐意了。”
语气中的愉悦的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卷里突然就憋上了一股气,闷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我啰嗦吗?”
脚步却跟上了湛戈的步伐没有停下。
湛戈轻哦了一声,像是默认一般拉着卷里,直到出了主殿,绕着围廊,拉着卷里走至银莲上,想起卷里似乎怕高,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看不见银莲下的高低落空让人发晕的视野。
直至银莲的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常年累积的血腥味再次飘来。
这时,卷里才听到湛戈浅浅的说了一句,“不过好像这些年来,我一直到很想她。”
想他每一次冰天雪地里出去练功的时候,白水依总是拉着他的衣衫看了又看,就是觉得他穿的不够多,最终还是湛天极度不满意的说,练功总要吃些苦,不过冷一些算什么,何况他都快被你包成了粽子。
后来大些了,湛戈自己就不喜欢粽子的模样了。
他要帅!
他要酷!
无论寒风凛凛还是大雪飘飞,他都要保持风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能因为穿成了粽子模样而被毁。
然后白水依每一次都极为不满意,一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
那时候湛天可得意了,朝着白水依讨好道,“夫人,你来唠叨我,来唠叨我。
他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听不进去你说的话了,你别气,我来听我来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然后一晃,那声音安静了十年。
在他偷跑至下山之前,白水依还在晚上偷偷溜进了他房里,拿着大堆的银票,塞进他的包袱里说,“湛儿啊,你爹不乐意你去江湖,可娘乐意。
不出江湖哪儿来的媳妇儿,当年你爹不也是去了江湖才遇见娘的吗?
咱们湛儿长得这么好看,血楼里可没有能配的上的,这一次出去可要带喜欢的人回来。”
以湛戈当时看见江欺雪的心态就是,这姑娘好看配小爷勉强的上,小爷要带着她回家见亲娘!
湛天不同意他跟江欺雪,是因为江欺雪是江衾的女儿。
湛天从未对他说过他们的过去。
可是白水依却在夜里拥着他说,“喜欢就去努力,努力让她也上喜欢你,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
别听你爹瞎说,你娘我当年也是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看谁都觉得别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不过是没想到最后被你爹这只癞蛤蟆给吃到了。”
付云姝说他不了解白水依和湛天。
应该说,是付云姝不曾了解,因为白水依和湛天在他面前的模样,和作为血楼尊主和尊主夫人在别人面前的模样毫无一丝相同。
二人不约而同的对他们之间过往避之不提,只是幸福的模样,让湛戈觉得那些过去肯定也是幸福的,所以,江湖因为他们成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戈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过去,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卷里,却看到一双努力瞪大的美眸,认真的看着他,从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卷里听到了湛戈的话自然是知道湛戈说的什么,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湛戈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她竟然没有听出来。
看到湛戈的表情,不用说也知道,湛戈方才说过的话,他一定是想起了白水依。
所以她静静的等着,回忆是最不能被打扰的东西,因为值得用怀念的眼神回忆的过去一定是美好的。
“娘子目光如此坦诚,为夫会以为娘子在暗示什么。”
湛戈勾勾唇,调戏卷里的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卷里先是脸骤然一红,随即又立马反映过来,笑着拉着湛戈往前走,回过头看着湛戈回击道:“就算我暗示你,你也做不了什么啊?”
美眸上下打量着湛戈,用他方才的话堵回他。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来日方长,不能次次都被他压在底下,否则生活如何有乐趣。
湛戈吃瘪,无话可说,卷里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高兴,脚步也跟着飞跃了起来,稍微快了些,却是让湛戈脚步急促后,就是因为气力不足而咳嗽,苍白的脸在还未出魈尸谷的阴郁下,衬托着失去血色的脸让人看着尤为担心。
“咳咳...”这一声让卷里又暗自懊恼,她又给忘了。
因为她不会饿,所以她忘记湛戈昏迷三天,会饥肠辘辘;因为她一受伤就会自己愈合,所以她忘记湛戈是人,一旦生病受伤,恢复的时间比她慢的多。
何况现在的湛戈始终不愿意见誉阴欢,上次交流也是极为冷淡,她想,一定是有她的原因。
扶着湛戈慢吞吞的走出魈尸谷。
湛戈所说的地方是月泉前的草地上,二人只消往地上一躺就能任由阳光暖洋洋的晒遍全身。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之时,草地仍旧有些湿润,两只手却是始终十指相扣。
二人的身影从上至下,却能看的模糊,但是湛戈与卷里的衣衫特别,能在月泉前大张旗鼓让众侍卫视若未闻的人,除了尊主和尊主夫人外,别无他人。
在上方的誉阴欢默默的注视着二人,压抑着心中的嫉妒,仔细观察着湛戈的脸色。
湛戈的面色苍白,她一看就知是气血不足,但是湛戈偏偏又笑的一脸满足,她从没看到湛戈如此笑过。
青藤果然说出,她曾经向卷里端了药。
可是却被卷里拒绝了,卷里说,这药,湛戈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誉阴欢咬着唇瓣看着下方,心中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痛的难以窒息。
原本,她可以一直默默的陪在湛戈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湛戈再也用不着她的药了?
那岂不是在说她往后再也没有用了?
她用什么名义留在湛戈身边。
对了,卷里是妖,她可以治疗湛戈伤口,是不是也能治湛戈的病,所以说,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湛戈的面前了,是吗?
誉阴欢紧紧的捏住了拐杖,最终却是冷冷一笑,杵着拐杖摇晃着离开。
在夕阳西沉之际,湛戈和卷里才回道房内,大概卷里没有想过,她的一片好心会造成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
“尊主和少夫人成亲后,尊主就几天没有出过房门,昨天看见他牵着少夫人去了魈尸谷,那面容苍白的宛如被吸干了血一般,你们说,这该不会是纵欲过度造成的吧。”
侍卫换过班后回房的路上二人并排无事闲聊。
“那你怎么不说,少夫人不是人,是个妖。
可至今尊主也没有透露少夫人是个什么妖,该不会是狐妖吧,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就是魅惑尊主来的。
听话本里的狐妖都会采阴补阳,咱们尊主该不会是被采了吧。”
另一个侍卫说完,却是自己都笑了。
“你傻了吧,少夫人要是采阴补阳哪儿用等到现在,非得成亲后,咱们尊主又不是黄花闺女,我看啊,还是纵欲过度。”
那侍卫撇嘴不置可否。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是有功夫的人都能侧耳听个清楚。
其中一人却是机杼的眼线,在听到这谈话后皱着眉头去了霆堂报信。
“荒唐!”
机杼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无论是卷里的模样,还是杀了他派去的人的作为,他就已经不喜,可是因为冤枉了卷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亲那一日的反应也是告诉他,她是不能为湛戈生孩子了,他更是不满。
可是如今别人说湛戈纵欲过度!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还怀疑是被妖精给采阴补阳了,联想到湛戈三日未出过血楼,机杼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湛戈和卷里是莫名其妙被请到霆堂。
湛戈当真不喜欢机杼这个老古板,刚愎自负,又总是以自己的思想做别人的决定,当初机杼自个儿选择去霆堂也不过是因为,除了霆堂外,其他堂都是需要听命行事,而他则不用所以才留在霆堂。
机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湛戈上上下下,沉声道,“三天不出门,被折腾成这个模样?
现在可高兴?”
斜着眼却是神色不好的看了看卷里。
湛戈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之道机杼是误会了。
可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丢给了卷里一个放心的眼神吼,淡淡的回道:“不高兴,我爹说他成亲的时候可是七天没出过门。”
话出后更是惹得机杼眉毛胡子全都翘了起来。
小子不听话,老子更不听话,可是老子有出息啊,他什么都不能说,这小子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这么翘辫子。
可是对这个话题,机杼敬谢不敏,他孤家寡人,所剩时间不多,谈这个话题,伤感情。
最终摆摆手,转头对着卷里道,“你既然不能为湛戈生孩子,那么,总要让湛戈留个种吧。”
卷里脸色霎时变的苍白,机杼这是要让她跟别人分享湛戈了。
这个就是湛戈都忍不了,一点没客气的拉住机杼的衣领,咬牙道,“老头儿,我忍你很久了,你管霆堂也就罢了,你连我什么时候生儿子都管,这路是不是修的太宽了。”
机杼一点没惧,拍开湛戈的手,“反正我也是老骨头一把,没多少时间了。
可是湛戈我可告诉你,你爹是二十二岁时生的你,死时还未到不惑之年,可以说是正直壮年,还是年轻有为就死了,这一切可都是你害的。
你姓湛,你若是不早日留下个血脉,若是哪一天你也同你爹一样,被人害的英年早逝,那你又当如何。”
机杼说的话极为难听,可是也是事实。
听到机杼的话,湛戈却是纳闷儿了。
“我湛戈在此立誓,余生仅有卷里一人。
你如果有意见,就去找我娘聊聊,问问她愿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我爹,你要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就自个儿找个棺材躺好,我还能看在你是大长老的份上帮你撒几抔黄土。”
“你...”机杼呼出声,湛戈向来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他是长老,所以湛戈不得不尊重他。
可是这是湛戈第一次正面跟他唇枪舌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卷里,机杼心中不爽了,湛天因为白水依不尊重他,湛戈因为卷里不尊重他。
俩父子一个臭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