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在她的痛呼中，我从她的身体里一寸一寸拔出灵根。

被拔掉灵根的琼霄仙子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息，拼尽最后的灵力，想要和我同归于尽。

我挥手化解掉，一把制住她：“你该恨的人不是我，留着这点力气，我会给你机会报仇的。”

我酿了一壶新酒，请云鹤前来品尝。

云鹤喜不自胜，带着小满很快就过来了。

半大的少年坐在桌前，神色拘谨，嗫嚅地唤我娘亲。

我拿起酒瓶，手腕轻抖，琥珀色的液体流出，落入云鹤面前的杯中。

“第一次酿这种酒，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云鹤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夫人的酒，自是佳酿。”

我轻轻一笑，越发妩媚，手上动作不断。

云鹤喝了一杯又一杯。

小满坐在一旁，乖巧地吃着手里的果子，让人几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喝到兴处，我挽住云鹤的臂膀。

“夫君，我离开天宫百余年，你可曾想我？”

云鹤立即回道：“日思夜想，辗转难眠。”

我一扭身子，甩掉他搭过来的手，像是赌气般开口。

“不，你才不会呢。你是神仙，寿与天齐，而我只是个凡人，虽侥幸踏入修行，但也不过是个山野散修，我们夫妻一场，对你而言不过是须臾几百年，纵有灵丹妙药，也抹不掉人和仙的差距。”

“等我寿元殆尽，你很快就会忘掉我的。”

云鹤拥住我，信誓旦旦。

“不会的，只要有我在，定会让你长生不老，便是成仙又有何难？我们要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话落，他便醉醺醺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伴随着女人的怒骂，云鹤拖着琼霄走回屋中。

云鹤将琼霄扔在地上，拔出佩剑便准备动手。

我伸手摁住他的手臂，语气轻柔：“我想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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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是担心我留她在天庭中，惹众仙非议，却偏要这般说辞。

也罢，如今我已成神，可留一具分身下界，大不了让分身多去看顾一二。

不过以她现在的实力，那魔渊中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生物敢欺凌她。

让我惊喜的是，容情竟突破了。

拿回自己的灵根后，姐姐修行一日千里。

顺理成章收复了魔渊，如今乃是魔渊之主。

她还带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此物名引魂草，乃魔渊特有之物，三百年成熟，可聚魂。你与小满到底是有母子之缘，不如为他聚魂再送他入轮回，如此，了断这一世的因果。”

“好，有劳姐姐为我费心了。”

我将聚魂草装入小满常用的香囊里，挂在他住过的行宫里。

春去秋来，院子里的杨花开了谢，又谢了开。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香囊亮了。

“母亲。”

我打开香囊，小满的身影浮现出来，落在地面上，对着我盈盈一拜。

“不必多礼，你我这一世虽有母子之缘，但缘分实在浅薄。我如今为你聚魂，稍后送你入轮回，如此我们再不相欠。”

小满又是一拜，神色拘谨。

“好，多谢母亲。”

地府阴司。

我看着小满的身影渐渐没入轮回井里。

直至再也不见踪影。

牛头在一旁斟酌片刻，开口：“他这一世应是个凡人，虽有少许波折，但父母疼爱，妻贤子孝，也算是圆满顺遂。”

我颔首：“如此便好。”

踏出地府，我来到了人间。

药斋里，阿念麻利地将包好的药递给病人，又一溜烟地跑进后室为患者熬药。

她的丈夫正坐在堂下给病人问诊，当初那个鲁莽的少年也变成了如今堂下稳重的大掌柜。

我轻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阿念抬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可能会醒来，我得守着她。”

云鹤有些失望，又很快对我展颜一笑：“好，那等你什么时候空闲了我再来。”

“阿容，我等你。”

我挤出一丝笑容看向他，总算将他打发走了。

怀里的人眼皮轻轻颤动，我连忙俯身向前：“阿念，阿念，我是娘亲，能听到娘亲说话吗？”

阿念睁开眼看到我，哭唧唧地撒起娇来： “娘亲，我好疼。”

“把这药吃了，一会就不疼了。”

我轻轻拍抚着她，唱着儿时的小调，阿念很快就放松下来。

窗外红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阿念伤势无碍后，我便每日借着透气的名义在这天宫里四处走动，寻找出口，为逃离做准备。

躲开巡逻的仙兵，我往没人的小路拐去。

两旁的殿宇一个比一个破败，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烟了，越走越觉荒凉。

尖利地呜咽声拉回我的神识。

我有些奇怪，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是一个破烂至极的小院。

布下防护罩，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

撞入眼底的，是一张神色癫狂的脸。

大概是我站立的阴影让她察觉到了有人闯入，她停下呜咽，猛地一抬头，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片刻之后，是更尖利的叫骂——

“你回来了！你竟回来了！”

“你这贱人，竟还活着！”

“你很得意吧，你跳下诛仙台后，云鹤并未娶我，反而因为你迁怒于我。”

“将我囚于此处，日日缺衣少食，闲来打骂，肆意凌辱。”

“你在凡间待了多少时日，我就在这破院子里被关了多久，说什么要让我也感受感受你的痛苦。”

看着她扭曲的神色，我摇摇头，无奈开口。

“你着相了。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她发狂大笑。

“哈哈哈，云鹤，你费尽心机将她带回来，却不想她心里早就

红衣少年被我打得哇哇吐血，却丝毫不敢减慢速度，只顾着埋头狂奔。

我追着他出了城门，越过土地庙，又没入丛林。

在树林里疾行数百里后，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侧喊道：“父亲，我就说绑走这个杂种一定能引娘亲前来，就是因为这个杂种，娘亲才不要我们的。”

5

粗壮的树干后，突然出现一个玄衣男子，他的手里正抓着阿念。

我目光冰冷：“放开我的女儿，她只是个凡人，如果我们有什么仇怨，直接了结便是，如此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玄衣男子神情阴郁：“女儿？阿容，我竟不知，凡间数年，你竟有了一个女儿。”

说着又欺身向前：“她是你与谁苟且的？你可知我在苦寻你百余年，你怎能负我！”

“放肆。”

我挥手出拳：“我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话落，玄衣男子猩红了眼。

“阿容，我是云鹤，你的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夫君？我呸！

倘若我真是他的妻子，又怎会出现在魔渊？

我丝毫不理会他的聒噪，双手不断结印施法，只想快点救走阿念。

那男子却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攻击，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不管不顾地向我靠近。

我费力抵挡，却终是技不如人。

我被他揽在怀里，他的双手死死攥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不断低语。

“阿容，阿容，我妻，我好想你，你离开天宫后我才明白我错过了什么。”

“这些年，我踏遍四海八荒，却还是不见你的身影，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不能与你再续前缘了。”

“感谢天道待我不薄，让小满见到了你。”

“得到消息后，我就立刻赶了过来，我已经不能再等待了，我想你想得要疯掉了。”
。

这百年来我只见过他屈指可数的几面。

为了小满，我不得不敛起锋芒。

众仙云集，推杯换盏。

丝竹声乍起，舞女们轻甩长袖，纷纷起舞。

我混在其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小满的身影。

这就是那所谓的，看一眼小满的恩赐。

忽地一阵大笑声响起。

一位醉醺醺的宾客站起来，轻佻地指着我。

“此女倒是颇有姿色。”

“不知是否有仙侣，可否赐于我？”

无数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有仙君开口。

“这不是云鹤仙君的那位凡人妻嘛，怎这般打扮。”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我身旁的舞女们也止住了身形。

众仙皆知，凡间数年，是云鹤仙君羞于启齿的禁忌。

此时我终于找到了小满。

他正坐在高台上，和他的父亲一起俯视着我。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厌恶。

云鹤仙君皱了皱眉。

“今日乃小满的百岁宴，你身为母亲，不仅对他毫无帮助，还要丢他的脸。”

小满立刻哭闹起来。

“她一介凡人，怎配做我的母亲。”

说罢便扑到琼霄仙子怀里。

“小满不想要她，琼霄姨姨你做我娘亲好不好？”

琼霄抱着他，一脸慈爱。

“小满，她毕竟是你的生母。”

小满哭得更凶了，用手指着我。

“你走，你走！”

“我不喜欢你，我不要你当我娘。”

哗然声响起。

我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

我忽然想起，刚生下小满时。

他也是这样依赖着我。

咿咿呀呀，笑得天真。

我困在这个笑容里，心甘情愿折断傲骨，固步自封。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